凤安城程府。
派去递话的小厮回来了,将张府的话转述过后,小厮垂首不敢看前头站着的老嬷嬷。
也是,自从大小姐出嫁后,这还是程府第一次派人去叫大小姐回府。怎料大小姐未出嫁时在家俱听老夫人言语,再孝心不过,是半句不敢反驳,事事听顺的,今日却不听老夫人的传唤,初次驳了回来。
老嬷嬷是程老夫人跟前伺候了几十年的老人,大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深知大小姐之脾性,是断然不会对老夫人之话视若无睹,目无长辈到这般地步的。
大小姐如此抗拒回娘家,只有那个可能。
老嬷嬷叹了一口气,沟壑纵横的脸浮现沧桑之感,灰白的头发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更白了几分。她挥退回话的小厮:“罢了,你先下去吧。”
小厮点头应是,随后恭恭敬敬地退下。
老嬷嬷站在垂花门下,目露怜惜,喃喃道:“大小姐,有何事不能与我们说呢?好歹,说了嬷嬷也能帮着你出出主意啊。”
老嬷嬷复再叹了一口气,转身迈入雕花长廊,往内院长寿堂走去。
长寿堂是老夫人自京城退居凤安城后住了近二十年的地方,无事轻易不出长寿堂。因是程府老夫人所住之地,老宅这边自然事事为老夫人着想。堂内栽了长寿松,虽不高,却也郁郁葱葱,各式物件俱是凤安城内顶好的家具料子。
入得内院,便见一处肃穆透着庄严的堂院。堂院正中匾额上题着长寿堂三字,是已故程老爷子在世时亲自题的字,整座程府老宅,只这长寿堂是程老爷子亲自题的字。
长寿堂内燃佛香,一凑近便能闻到沁人心脾的悠悠佛檀香。
老嬷嬷在长寿堂外促足了会儿,站得久了,在长寿堂外门守着的两名丫鬟不由得思量:嬷嬷这是怎的了?
忽然,屋内传出几声咳嗽声,惊得老嬷嬷不再犹豫,步子一跨,便进了屋内。
进到里间,不再是只有佛香,其中还混着若有若无的药味,细闻之下颇为苦涩。
伺候程老夫人的丫鬟早早给程老夫人递上了温茶,另有人不住地拍抚程老夫人的后背为她顺气疏痰。
程老夫人已年近七十,活到如今的年岁,身体虽说康健,但也因年岁渐长,小病频繁。前阵子老嬷嬷同程老夫人透露了一嘴,程老夫人便哀叹长孙女越大越不知事,随后便卧榻不起了。
老嬷嬷很内疚,觉得程老夫人刚熬过去岁冬天,捱过凌寒初春,如今却因为她多嘴说了大小姐在张府过得并不算很好便病来如山倒。
老嬷嬷接替过抚背丫鬟的工作,弯着腰给程老夫人顺气:“老夫人,可还好?”
程老夫人两鬓斑白,面带病容,她虚咳了两声,便捂着胸口说不用拍了。
老嬷嬷只得停手,转而服侍程老夫人喝药润喉。她看着程老夫人一日不如一日,懊悔不已:“都是老奴的不是,不该拿外边的烦心事烦扰老夫人……”
程老夫人闻言却是一激动,正待说话,喉咙处传来的瘙痒却叫她咳出了声:“咳咳咳……”
老嬷嬷不敢再说,连忙闭嘴不语。
等咳过后,竟是过了几息。程老夫人挨着背靠躺下,刚躺下便问:“怎么说?她何时回来?”
今早程老夫人早早就叫身边伺候多年的老奴去叫长孙女回来,如今只老嬷嬷一人回来,那便是未果了。既然长孙女躲过了今日,那明日,后日,她这个老东西也是等得的。
老嬷嬷果然摇头,说:“老夫人,大小姐说她自会处理好一切,不会让您再忧心了。”
程老夫人冷哼一声:“你也莫为她开脱!早前怎的就看不出来,她是个打碎牙齿活血吞的性子?明明在家里的时候事事好强,性子再热烈不过,便是小事也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