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港的码头区正在经历三十年不遇的高温,这里没有上城区的绿树成荫,也没有下城区那紧密排列的红砖房,这里只有矮矮的、分散的小木屋,唯有海风能带给劳碌的人们一丝徒劳的安慰。但劳工们还能用谎言来麻痹自己:“既然天气热得令人沮丧,那就去赚更多的钱财,以此提振精神,愉悦身心。”之所以说这是谎言,是因为在精明的富商与贵族所把持的文明秩序里,普通人并不能因为遭受苦难而赚到更多的钱。
但是码头区,或者说整个西印度群岛的人们就是抱定了这样的信条。他们不论肤色,不分国籍,每天只为赚钱奔波劳苦,除此之外的事情一概不理。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正式结束后的第二年,新大陆的商运热情水涨船高,黄金白银的流转速度比洋流还快。从古巴到佛罗里达,从伊斯帕尼奥拉到牙买加,所有人都在这股海商巨浪中狂欢不止。
只是热闹并不能代表繁荣。贸易撑破了商人的钱袋,却无法使大多数人的生存得到保障。没有土地的贫民们,只能在码头或种植园里变卖体力。终日忙碌的搬运工们,每个月大概也只能赚到一几尼的样子。但即使是这点残羹剩饭,也能吸引了大批工人前来。码头区被称为“热情之地”便是这个道理,这里的人们没有抱怨的余裕,仅仅只是活着,他们便已精疲力尽了。也因此,对于这些好不容易赚到的糊口小钱,他们很少存起来,往往当天晚上便在酒馆或某个女人的怀中挥霍一空。
而对于海港城市而言,除了气候以外,还有另一样更危险的事物正在挑战这世界的规则,那便是海盗。自安妮女王驾崩后,皇家海军便逐渐失去了对那些如同老鼠般遍布海洋的私掠船的控制。战争结束后,许多水手失去了赚快钱的渠道,索性抛弃了合法的外衣,加入了海盗这一古老的行业。这是海盗的黄金时代,飘扬的黑旗在公海掀起阵阵腥风血雨(但如果海盗升的不是黑旗,那这血雨将会更加浓烈……),出海的商队损失惨重,镇守海港的各国海军皆颜面尽失。海盗们甚是嚣张,甚至成立了海上堡垒或海盗共和国之类的组织。他们已经霸占了大片的海域,随时准备侵犯过往船只。他们永远是醉醺醺的,并且总是在歌颂亨利·埃弗里的传奇事迹。
外有海盗及诸国威胁,内有层次分明的富人与穷人。即便是热情似火的银港,当矛盾充斥城市每一个角落的时候,所有人就都必须谨言慎行,在提心吊胆中祈祷着日出日落了。而如果有人胆敢口出狂言,或者试图议论时局或总督府中的奢靡景象,那他不是喝醉了,就是在喝醉的路上。这便是问题所在,码头区本是个十分卑微朴实的地方,但只要海风酒馆依然按时缴纳税款与贡赋,那麻烦便不会放过可怜的人们。
祸从口出,这或许已经快成为人类的原罪了。但要从中谋求利益,海风酒馆的老板还得修炼一套筛选情报的招数。这些不知好歹的贱民总是仗着酒劲说一些盲目的、全无逻辑的话语,而这些话又总是会随着天气、公海局势和市长大人当天衣服的颜色而改变。许多话根本于赚钱无益,犯不着对其多加评判。对于这些人,老板只求他们肯为那些掺了水的酒买单,这便足够了。与银港的其他人一样,老板一门心思只在赚钱,从来不论高贵或是卑微,于他,于顾客都是如此。
不过,比起甄别情报,分辨这些口无遮拦的家伙们的身份则更为重要。如果对方只是带着有趣消息的地痞流氓,那老板便会积极履行模范公民的义务,为杜绝一切罪恶的苗头,他不惜施行偷听的行径,然后把情报交给卫兵。一般来说,这样做能令老板得到一笔不算多的赏金,有时候还会捎上一枚铜制的奖章。虽然他实在不忍看到那些犯了小罪的人被用九尾猫狠抽的场景,可酷刑又不是他定的,自然也不应该怪罪到他头上。
而对另一些人,即使他们在密谋叛变或谋杀,老板也会吹着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