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花顺子道:“你就吹吧。”
黄鼠狼道:“不骗你,骗你不是人。从小娇生惯养,是家中独苗,爹娘恩爱有加,六岁那年,爹娘带着我,从重庆乘船到南京做生意,船到中途,几条手划子贴着水皮飞快靠近商船,跳上来一伙大盗,将我父母、伙计、水手十来个人全杀了,吓得我哇哇大哭,一个盗贼,抓起我的脚脖子,扔进了长江,等我醒来,已在一条渔船上了。原来,是江上一个老渔夫救了我,他是个老光棍,对我非常好,虽穷得叮当响,跟着他,在江上讨生活,虽粗茶淡饭,却也衣食无忧,不料,过了三个月,老渔夫又病死了,哎,从此,我就成了一个叫花子,一路要饭,沿着长江,走到了南京。我搞不懂,爹娘为啥要去南京做生意?不去不行么,要不去,他们就不会死,我就不会成为叫花子了。在重庆搓搓麻,喝喝茶,摆摆龙门阵,不好么?大约,南京挺好玩吧,不然,去南京干嘛呀,所以,我要去南京看看,哎,不提了,哥,你在听么?”
同花顺子眼睛盯着水道大门,看着前来吊唁的各色人等,想从这些人中,辨认出师父来,却别不出一点点苗头来;边听黄鼠狼唠叨,边道:“听着呢,南京好玩?好玩个屁!”
黄鼠狼一拍大腿,道:“对极,南京有啥好玩的,夏天热死,冬天冷死,吃的肉包子里还放糖,这叫啥吃法?味道怪怪的,吃到肚里,让人哭笑不得,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哥,对不?”
同花顺子笑道:“太对了。咦,那你呆在南京干嘛呀?”
黄鼠狼道:“哥,这个问题问得好?其实,我到南京,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为了找到杀我全家的仇人。”
同花顺子道:“找仇人?”
黄鼠狼咬牙切齿道:“强盗上了船,杀了船上的人,打开箱笼,见抢了许多金银财宝,乐得又蹦又跳,高呼要去南京买田置产,享享清福了,一时,将在一旁哭嚎的我忘了,兴奋了一阵后,为首的盗贼朝我走来,记得,他长得像猩猩,大嘴巴,暴牙,络腮胡,左眼上方有块青记,有鸭蛋那么大,直没入发根,事后,我给他起个绰号,叫‘大嘴巴’。当时,‘大嘴巴’抓起我的脚脖子,头下脚上,倒提着我,道:活儿干利索喽,不能留下这个祸根。手臂一挥,将我抛入长江。其他的强盗,长啥样记不清了,‘大嘴巴’却记得清清楚楚,我到南京,就是为了找他,誓为爹娘与船上的老少爷儿们报仇雪恨。”
同花顺子起先没听,后来,见他小小年纪,遭遇惨烈,却极有志气,便认真听了起来。
同花顺子问:“找着了吗?”
“还没。”
“南京那么大,怎么找得着呀?”
黄鼠狼挥动小拳头,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绣针。”
同花顺子道:“就算找着了,你小小年纪,怎么报仇?”
黄鼠狼道:“去衙门击鼓鸣冤,把‘大嘴巴’告上法庭。”
同花顺子道:“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听说过吧,若是‘大嘴巴’买通了贪官,反咬一口,说你敲诈勒索,诬陷良善,到时候,坐大牢的可是你哟。”
黄鼠狼一呆,道:“啊?这,这,这我可真没想到,不会吧。”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信了。
同花顺子道:“就算你碰上了一个清官,单凭你一个人告他,既无人证,又无物证,青天大老爷凭什么定他的罪呢?到头来,斥你口说无凭,查无实据,将你轰出衙门,已算是轻的了。”
黄鼠狼道:“不跟你说了,不跟你说了,哥老是给小弟添堵,气死我了。”
说着说着,黄鼠狼眼睛红了,手背一抹泪水,就要走。
同花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