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疚了。
裴晏接过那几枝腊梅,放在书案上:“陛下稍坐,臣去寻个花瓶过来。”
楚懿乖乖坐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又立刻起身,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屏风后面。
他倒要看看摄政王洗的什么澡能搞出这么大药味。
……好家伙。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这屏风后面的景象简直惨不忍睹——沾满血污的衣袍被随意地扔在木盆中,一盆水都被染成了粉红色,旁边还扔着些沾了血的帕子,想必是擦过手的,地上甚至有半个血脚印,同样被血染红的靴子随意歪倒,靴跟处积了小小一汪血泊。
这什么凶杀案现场……
想刚才摄政王出浴时那般清水芙蓉、谪仙佛子的清俊模样,谁能想到入水前是满身血污、仿佛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阎罗。
楚懿打了个细细的寒颤,再次为那位郑大人默哀,流了这么多血,也不知道这位倒霉的大臣还活着没有。
视线再一转,他看向那个存在感极强的巨大浴桶,算是明白这满屋子药味是从哪来的了。
浴桶里的水不是清水,而是药水,水面上漂着满满一层中草药,水的颜色都被药材染成了暗褐色。
也亏得有这么一桶药水,才能压得住这屋子里的血腥味。
楚懿伸手往浴桶里捞了一把,想捞几根药材上来,让系统给看看和之前香囊里见过的是不是同一种,可这一伸手,却瞬间被冰得一个哆嗦——这桶里的水居然不是热水,而是冰水!
怪不得这么半天都没看到半点热气。
楚懿目瞪口呆,看着被自己捞在手心的药材,里面甚至混合了一点没化完的冰碴,被他的体温渐渐融化成水。
摄政王……大冬天的洗冷水澡?
他没病吧?
之前被他邀请去鉴月池泡汤,人都到了却不下水,却在这里泡这一桶冰水混合的药浴?
楚懿一时怔愣,竟没听到有人接近,直到男人高挑的身形出现在身后,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陛下站在这里是做什么?”
楚懿被他吓了一跳,匆忙回头,把手在浴桶里涮了涮,尴尬道:“朕有些好奇,皇叔这是在泡药浴吗?可是身体不适?”
“并无不适,”裴晏视线扫过他的手,那纤细指尖已被冻得泛了红,“只是一些寻常药材,以其入浴,可清心静气,强身健体——陛下要不要试试?”
“……不了不了,朕就不用了。”楚懿连连摆手,心说真的假的,只是用来增强体质?
那也没必要泡冷水澡吧。
还是说……这就是摄政王审讯一天一夜后依然精神抖擞,毫无疲态的根本原因?
裴晏扫了一眼屏风后的狼藉,视线重新回到楚懿身上,只见他低垂眼帘,似在思考什么,虽然脸色苍白了些,却好像只是生病导致气色不佳,并非因为害怕。
不怕吗。
他记得小皇帝最怕看到血了。
或许是因幼时那场刺杀,他当着小皇帝的面将刺客斩首,给他留下太过深重的心理阴影,从那以后楚懿便不怎么能见得血了,每次看到血都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话都不会说了。
因此,相国每次递上来血迹斑斑的奏折,都是他口述给小皇帝,从不直接给他过目。
说起来,上次他批阅相国的奏折时,楚懿就在他身边,虽然他及时把折子合了起来,但楚懿真的没看到吗?
如果他看到了……
不怕血的楚懿……难道是他?
不,不可能,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人一次都没再出现,连他都要把那当成一场虚无缥缈的幻想,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让他梦想成真呢。
裴晏唇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