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江映雪眉毛一挑,“是我忘了,落水那个,是最粗鄙的下人,男女有别,程三小姐怕是不方便,眼下也没个大夫,”她摇摇头,叹了口气,“那就只能看着他等死了。”
高门大户的小姐鼓弄些自己喜欢的玩意儿并不稀奇,程晏学些岐黄之术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做大夫就不同了,女子行医,风言风语是少不了的,自古女大夫就不是什么光彩的活计。
就算是在从前,程晏随程璟出门闯荡,对外也只称是回了金陵小住。
江映雪就是料定了,若是程晏医了这小厮,必定有损声誉,沦为旁人的笑柄谈资;若是不医,见死不救,程晏自己又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身为医者?
无论怎么选,她都没办法全身而退。
她看着池塘里的小厮,扑腾地渐渐无力,脑袋露得一次比一次少,喉咙早已发不出声音,眼看着就要没入水中。
一如当年钟山上那只蠢笨的狗,程晏花了大半个月把它养活了生气,却被程修齐那几个轻而易举地骗了出去,扔进了水池,活活溺死。
它本可以活下去,就如眼前这个人。
他们什么都不曾做错过。
他们生来卑微,但卑贱,却是被迫生生打上的烙印。
这些野草一样的命,那些人从不放在眼里。
“人呢?”程晏攥紧了手腕,质问着江映雪。
江映雪对程晏这副愤怒的样子十分满意,“什么人?”
“会水的人!”程晏朝她喊道。
江映雪既然给了她选择,必然也做足了准备。
江映雪一挥手,一名侍女就带了两个小厮出来。
那两人直接跳进了水里,不多会儿,就把那浑身瘫软的小厮抬了上来。
那小厮面色惨白,已经昏了过去。
忍冬清理着那人的口鼻,程晏则马上跪在地上,反复按压着那小厮的胸腔。
不知何时,韦锦心已经回来,身后还聚着许多看热闹的人。
“这是怎么了?”
“下人落水了?”
“蹲在地上的是程三小姐吗?”
程晏不停地按压着,几乎要使尽了浑身的力气,衣袖和裙衫也浸湿了大半。
终于,那小厮哇地一口,呛出了许多水来,不停地咳嗽着,表情痛苦不已。
正当程晏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时,那小厮的咳嗽稍缓,表情却忽然变得十分狰狞。
“我的腿……我的腿……”
程晏顺着他的抽搐,撸起他的裤腿,那腿上已经肿胀流了血,她伸手一摸,那小厮便啊啊地叫喊起来。
骨折了!
程晏从前给人接过骨,这实在是个费力气的活,此刻她早已没有一丝力道,连起身都费劲,更何况此处并没有治疗的条件。
她喊着忍冬去找块木板布条,随后环视这周围,在人群中一眼捉到了那个拎着酒壶的少年。
“季光骁!过来帮忙!”她努力地争着嗓子。
季光骁听到自己的名字,整个人一愣,下意识回了声:“啊?”这种口气,也只有他闯祸时,他祖父拎着戒尺训斥才听得到。
“你聋啦?”程晏喊道。
季光骁一头雾水,却也知道救人要紧,于是马上穿过小跑过来。
“你……认识我?”他看了又看,再三确认,自己确实不认识这位程三小姐。
程晏顾不得他说什么,缓着气息吩咐道:“等会儿你把他按住,让你的随从去找我大姐。”
“啊……好。”季光骁迟疑道,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忘了这位程三小姐。他正要开口问,程晏已经拿了身上的手帕,按在出血的位置止血,那手帕才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