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晏回到院子,天已经擦黑了。
一进门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五坛酒。
“表哥来过了吗?”
南星回道:“彦之公子遣人送了这几坛酒来,带了话说‘如此才算小姐欠了他一个人情’。”
程晏看着桌子上整整齐齐的五只坛子。
张彦之还是同小时候一般有求必应。他本就是为了帮自己才开口的,就算他拿了一半,这人情也是欠下了。
从小到大,他都是个无可挑剔的无暇君子。
若全天下的男子都能如他一般,今日大抵就不会有这样的污糟事。
可惜,世上的张彦之凤毛麟角,她和程韵都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先收进库房存着吧。”
程晏瘫坐在软榻上,脑中阵阵隐痛,全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一般。
“小姐,奴婢服侍您宽衣吧,待会儿服了药早些休息。
服药服药,程晏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捣了这么些年的药材,今天还是沦落到这副身子,真是讽刺。
她唤玉竹端药来,一饮而尽。红景天的味道,苦得她眉头拧起。
药罐子就药罐子吧,这半条命,多吊一时就赚一时。
翌日一早,程晏就被程璟喊到了暮苍斋。
程晏带了三坛子甘露堂同去。
今日的程璟格外正经,“我待不了几日了。”
程晏倒酒的手一顿,“想好去哪了?”
程璟道:“走走看吧,”他尝了尝程晏才酙好的酒,辣得他吐了浊气,“与我同去,如何?江湖可比这宅子里有趣得多。”他望着程晏,等着她的答复。
程晏脑中恍惚。
从前他也是这样邀自己同行。
那时的自己,日日都想逃离这座偌大的笼子,于是和他一拍即合。
直到现在,她也仍然不喜欢这里。
但这次她不能走。
程晏摇了摇头,“不了。”
程璟正要开口,却被程晏抢先一步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话等着劝我,只是这回,我真不能同你一路了。”
她望着程璟,眸中闪烁着某种未曾道明的伤感,湿润了眼底,“你可莫要同我讲江湖上有千好万好,我去不了,只能徒增缺憾。”
同自己一样,程阙少见她这样正儿八经的,心中明了,也不再说什么。
自暮苍斋出来,程晏就径直奔了蘅芜苑彺程韵处去。
蘅芜苑东厢,程韵正靠在榻上,程阙和韩氏在一旁陪着。
程韵虽不似昨日那样悲切,却也是恹恹的。
程晏到了门口,刚好听见程阙与韩氏在里间。
“韵儿,你不必担心其他,若是你想和离,为父便是拼了这身名声不要也无妨。”程阙严肃地道。他眼下乌青一片,眼睛里渗着血丝。
程韵半阖着眼,道:“若真如此,非但有辱父亲的声望,就连晏晏日后议亲也会受我的牵累,还有四妹五妹,怕是也会被说三道四。”
程阙道:“你莫要为旁人打算,只需考虑自身。”
程晏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她明白程阙心疼程韵,听到此处,不觉得稀奇,但还是没忍住有些失落。虽然这时候不该与程韵攀比,但她似乎被又一次告知:你同你姐姐没法比。
韩氏道:“你父亲说得不错,我程家的女儿,怎能任他们作贱?”
“父亲,母亲,你们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如今我有了孩儿,做父母的心,我今日才明了。周家再如何,终归是重视子嗣,何况有母家撑腰,他们也不会亏待了这孩子;但若是和离,与周家断了亲缘,日后这孩子行走入仕,都会被人诟病,我不想他承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