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道观外的土坎上,野菊已残,晶莹剔透的冰花,把菊苗上那几片仅余的绿叶和尚未来得及舒展花蕾裹得严严实实,俨然像一串串菊花琥珀,本来是独熬秋霜菊花如今却活成了另外一番风景。
道观里的大堂里灯火通明,几堆木炭火里不时发出踢哩叭啦的微响,偶尔,飞溅的小火星,会调皮地飞到周围烤火人的身上,一不小心,衣服上就会被烧个圆圆的小洞,散发出呛人的焦味,好在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丝毫没有影响大家那种快乐的情绪。
今晚,贾道士正式当着道观村男女老少的面,收残刀为徒,残刀从此成为了贾道士的第一个寄名弟子。
贾道士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这几个月来,残刀的一举一动,都让他逐步加深这种机会到来的可能性,他清楚,一个被收留的外地人要收留另一个几乎被村里人打死的外地人做徒弟,并不是他想收就能够收的,不得到村里人的强力支持,他怎么都不会下这个决定,好在残刀不但慧根不浅,还特别招人喜爱,加上桃花嫂、酸宝、牛仙牛嫂有意无意的推荐,就连阿球阿旦也没有一点反对贾道士收残刀为徒的意思,这让贾道士有些吃惊,权衡之下,贾道士这才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召集大家一起来作个见证,以后这关系就算是名正言顺了。
老村长尽管也曾极力教唆贾道士收下残刀,但贾道士并没有十分理睬,他对村长,既有深深的感激,因为没有他自己可能被冻死在那条进村的山路上,没有他,可能自己作为特务客死他乡。然而,贾道士有又对村长有很深的怨恨,是他,将他赖以生存的法器,全部收走,毁了观里张天师神像,砸了随云观的牌匾,这些还不太要紧,要紧的是如此情况下,观里的收益村长还有意无意的来榨取支配给其他乡亲,否则,他将让自己在道观村无法生存。更为让他恼火的是连桃花嫂也被他与自己分享。跟自己分享女人的男人,能让贾道士不怨恨吗?
好几次他想将村长与桃花嫂的事让丑姑妈知道,但转念一想,这样一来,自己又将桃花嫂的里面置于何地呢?本来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已经说明了桃花嫂的为难,如果他一挑拨,桃花嫂在道观村还有生存的空间吗?所有这些,都告诉自己只能忍让,再窝囊,也只能忍气吞声,终究,桃花嫂也不是自己专属的桃花嫂。
其实,道观村的人对他很不待见。他却也是从骨子里看不起道观村人的无知和粗鲁,他为自己的读书人而高高在上,他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村里人的敌人,村长或许对他的来历产生过怀疑,但是终因道观村人的古朴和包容,让他生存了下来,这一点,他似乎早已经忘乎所以。
这个天高皇帝远的村庄到底是如何兴起的,现在已经无法考证,但有一个非常清楚的事情是先有道观,后有村庄,要不然也不会将村庄称为道观村,更不会一户人家一个姓氏,不像山外什么张家湾,李家桥那样以姓氏为名称呼自己的村子。这证明,每一家生活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从被道观收留开始繁衍的。所以,尽管时下他在道观里作为很不受人待见的人,村里人还是有意无心的以道观为中心,道士在他们的心中还是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这个除夕,心情最激动的莫过于残刀,整个晚上他都在忙里忙外的招待村里的老少爷们,不时的给大家提壶倒水,给篝火添炭加柴。到时光将临午夜的时候,贾道士才把残刀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身边,告诉他一些基本为道的事情:“残刀,你非常有缘法,今天师傅能收你为徒,心里非常高兴,刚才我给你倒智解卦之后,我们就是师徒了,那么,一些基本常识我当着大家告诉你,希望你牢牢记住。”
师傅说话的时候,残刀简直就象个被老师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小学生一样,坐在凳子上挺胸直背,洗耳恭听,就连一个火花跳到他的裤裆里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