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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孩子,母亲,妻子,丈夫,父亲,母亲吗?”
庄婉看着那些尸体。
他们被士兵扒光了衣服,身上光溜溜的,白森森的像白骨从泥土里长出来一样。
母亲将孩子压在身下,丈夫护住了妻子,老两口围住儿子,尸体保持着死前的姿态,隔得远了看不真切表情,那一定是不可思议,极为狰狞的。
“阿英说的对,这世道不把人当人,只是郑家村的人学会了怎么去做人,就再也跪不下去了。”
阿大的目光和她看向同一个方向,淡淡的回应她,说道:“谁要我跪下去,就先打断我的骨头。谁要是想打断我的骨头,我就咬死他!”
庄婉侧眸看他,雷霆之中,男人那张戾气十足的脸庞闪烁着狼般冰冷坚毅的神色。庄婉温婉的眉眼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阿大说的没错。
郑家村的人已经跪不下去了。
“错的是这个世道,而不是我们。”回到客栈后阿英什么都没问,催促两人换过衣服,灌了姜汤。姜是郑元带人去菜市场,连夜敲开卖菜的店铺,大量高价收来的,切成姜沫加入红糖煮上满满一锅子,阿英一宿没合眼,今晚无数人进进出出,所有能派出去的人手都出去了。
地头蛇掌柜感恩郑家出手相助,跟着郑元跑前跑后,哪家东西便宜,哪家米粮实惠说的头头是道,省了郑元不少功夫。
他们身上带了足够的银子,现在银子还算是银子,大量物资采购进来,屯放在后院干燥的厢房里,门口安排了人手值班,两人一组,火绳枪不离身。
庄婉换好干燥衣服后过来帮忙熬汤,这句话正好听到了,抬头看着阿英,问她:“世道错了?”
阿英点了点头:“世道错了。若是世道是对的,该是老有所依,幼有所养,鳏寡孤独者皆有所终。天灾人祸当紧紧有条,官员救灾,百姓得到及时安置。”
“我们应该怎么做?”
此刻,庄婉成了好学的孩童,像极郑家村里,对事物充满好奇心,扒拉着博学的刘先生,不耻下问。
阿英没有卖关子,站起身,揉揉酸疼的胳膊腿,只说了一个字:“等。”
“等什么?”
“等风雨欲来,等大厦将倾,等改天换地。”等元朝走入末路,等乱世卷来狂风,等天地改颜,现在他们需要积累足够强大的力量,蓄力一发,一击毙命。
庄婉眼里闪烁着火焰,点亮了野心。
三日后,大雨停歇,洪水并未褪去,越来越多的难民聚集在城外。
凤阳城县令下了死命,不允许开城放入难民。
城中炊烟袅袅,城外尸横遍野。
饿死的,病死的,死因千奇百怪的尸体堆在一处,堆成了小山的模样。
城中士兵也不管,只要难民不入城,外面死再多的人都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
饿死人的时候不是没有粮食,而是有一些人没有粮食——
阿英从书库里读到这句话时,仿佛有无数蚂蚁啃咬着内心。
水患后饥荒随之而来。
饿死的尸体,因为缺乏防疫相关知识,就那样无人处理。
终于,当某个夜晚,饿疯了的人们吃光了树皮,掘地三尺,往腹中填满观音土尚且不能饱腹时——
那一座腐烂的尸体塔,成了最好的食物。
至顺二年五月,春末夏初,凤阳府大饥。同月,疫病肆虐,是岁洪灾百姓皆食枣菜。
“咳咳……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不知自何处而起,短短数天内,整个凤阳府都是咳嗽声,此起彼伏,如哀鸣的鹧鸪鸟。
“阿英。”
郑家村的人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