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真苦呀,在外头过的这些年,冬天夏天一年四季都在不停的忙,这里的冬天没有烧火的炉子,晚上被子盖的再紧也还是冷,房子大了一点,不过还是租的,一对打工人不知道要干多久,才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广东买块地呢。
在安吟八岁这年,安吟奶奶去世了,出来了这么些年也该回去了,那个时候是冬天,雪把路封死了,原本两天的车程硬是走了五天,都是打工人没钱,舍不得开房睡,一车人就在客车上挤着,他乡遇故乡,一大车人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倒也没那么冷了。
到的时候是晚上,客车只到镇上,想回去还得自己找个车呢,大晚上的,镇上的人没几个认识的,真认识的要在这大晚上跑来跑去,人家也不想搭理你,况且乡下人,谁放在眼里,同村到可以试试,不过只有摩托车,思来想去还是自己走了回去,那时候还没有村村通路呢,回去只能走泥路,泥路全是稀的,又冷又滑,手上提着背上背着,钱没多少,东西倒不少,这可能是打工人的通病吧。
回家了,热乎饭也没一口,安吟奶奶在的时候再怎么样还是关心她这个儿子的 ,现在只有那当老师的爷爷,人家的手可是拿笔的,可看不上这些个粗话,一大家子冷的不行,烧壶热水,煮碗面,洗洗睡了,回家也没啥回家的味道,倒是知道这些人的秉性,也没指望能像别的家人一样热热闹闹的,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让人感觉心寒的。
家里的三兄弟都回来了,还有一个二姨,大姨刚生下来就送人了,也不知道是说大姨幸运还是不幸,重男轻女是常有的,她那个家会不会比这个家好多少。
办丧事也没什么特别,还是那老一套,让安吟印象深刻的是读书的爷爷还是像只仰头的大鹅,只吃饭点出来,穿着还是老师时穿的中山装,整个人打理的干干净净,精精神神的,像是来礼谱上登名字的人一样。二姨在丧事最后一天被看倒偷偷在菜盆子里吃没上完的菜,安吟一过去她自己到跑了。
办完丧事,大伯二伯又走了,大伯是个有文化有孝心的,想着孝敬自己的“客人爹”,但大伯母是个泼辣的,自己生女儿时他们给的气可还没忘呢,要孝敬爹就没媳妇,大伯还是跟着走了,二伯脾气也不好,看着只会吃的爹,只会给骂,骂的人尽皆知,骂的他脸上无光,更说他对不起子女,其实自己三兄弟都是爱读书的,可没一个读出头,二伯憋着气呢。安吟爸妈在外头这些年攒了些钱,在广东买不起房,在小镇上买一套还是没问题的,在银行贷了一点款,新房子就可以开始动工了,这房子可没读书爷爷的份。
房子落成后,办酒席的时候,大家表的兄弟堂的兄弟都在,读书爷爷说:“现在就我一个人了,看着老张被自己儿子接去一家过一段时间,要不你们也商量这一家照顾我一段时间,人老了,也许天天早上起来就有热汤热饭吃。”
“老张家几个儿子买房子,他一人给了两万,平时土里种的菜呀米呀,哪次不是一收成就往自己孩子那里送,你当初这兄弟几个去地里扯个自己家的白菜都要付钱才行,更不要说给什么钱了,现在还想要人养你,谁爱养谁养,他们同意了,我也不养,自己好手好脚的,还让人养,美的你了······”其实大伯母不说也没人同意的,当父亲的不像个父亲样,又怎么能指望当儿子有个儿子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