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出现这种情况,许也家族的家臣也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了之后的事宜,再加上原本的城主不得人心,政变又发生得极其突兀,家族内部反对的声音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待重明脱离高烧,从昏睡的状态中醒来已经是几日之后,外面天光大亮,隐约还能听见山中的鸟鸣。
常羲看着他坐起身,海藻般浓密的黑发随着动作柔软地散落下来,衬得本就缺乏血色的脸庞愈发苍白,他环顾四周,仔细地搜寻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视线从她所在的地方掠过,微哑的嗓音恍如呢喃:“……小桐?”
她心软了一下,但也就是一下而已。
重明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视线不再移动,他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雀跃:“原来你在这。”
他温和地开口,好像刚才没看到常羲是他的失误。
重明朝她微微笑起来的模样,和提刀闯进寝殿时的模样判若两人,身上的气息柔软而干净,好像春日里光芒细烁的湖泊。
反正已经不小心现身,现在再装隐形也无济于事,常羲磨蹭片刻,分开珠帘来到重明的床榻边。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正常地交谈过了,那个晚上重明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劲,常羲现在想要继续那晚的话题,现在看到重明和平时无异的模样,涌到嘴边的话语却不知怎的出不了口,好像她在那一刻就已经错失了最佳开口的时机。
“……你感觉好点了么?”
“我好多了。”
两个人就这么干巴巴地你来我往了几句,常羲沉默下来,她想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地插科打诨,笑嘻嘻地将事情蒙混过去,想像以前一样,在重明心情沉闷的时候和他说说作为妖怪的自己这几百年间的见闻。
她想看他煮茶,读书,和家臣交谈,做一切对于妖怪来说无聊至极的事,她甚至不介意他去插花,用那双漂亮白皙的手抚过其他植物的花朵。
但常羲没法认真地看他的脸,只要触及对方的视线,她就会忍不住想低下头,深深地将自己埋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常羲看向漆盘上的香炉,让自己的视线落在那里,装作欣赏香炉的花纹和质地。
当时深更半夜,重明带着侍从来得无比及时,正好拦在她和老城主的必经之路上。
重明眸中荡着柔和的笑意,他耐心又真诚地回答常羲的疑惑:“是奉无告诉我的。”
常羲微微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在和重明温柔的眼眸相触之时又猛地收回视线。
重明的表情没有异常,一句话省略了很多信息:“他告诉我庭院那边出事了,我才带着人赶过去的。”
常羲张了张口,因为惊讶,一时没有立刻出声。
“我知道你不相信奉无。”
常羲的心提了起来,却又听得重明开口道:“我也认为这个人不宜久留。”
她的心重新落回了肚子里。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你不用担心。”
重明注视着常羲的脸,柔声道:“我也会告诉城里的其他人,你是我近日召进城里的医师,不会有人怀疑你的身份。
那一晚,密密麻麻如同有拥用自主意识行动的树根从地面覆盖到天花板,如果人类看见了那个场景,肯定会认为她是可怕的妖怪,重明,他明明看到了。
就算他进来之时可能会因为光线昏暗没来得及看清,但是作为第一个冲进寝殿里的人,重明肯定见到了当时的场景。
“……不用那么麻烦的。”
如果真的成了那什么医师,她岂不是得一直跟在他身边。
重明的表情黯淡下来,声音有些失落:“你不愿意吗?”
常羲沉默着,算是默认了这个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