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依稀亮起了几盏微弱的灯光。
“少主？”
忠心的老仆不明白年轻的少城主为什么会在深夜外出。
少年仰起头，常羲在那一瞬间看见了筛落树冠的斑驳日影，当年的那个孩子从柔弱的母亲怀抱中伸出手，轻轻揪住低矮的梧桐树枝条，握住了嫩绿的叶片。
常羲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过于惊讶。
那张脸，赫然就是重明帝君的少年版，也许是身量还尚未长成，且缺乏阅历，许也城的少城主少了些帝君的高冷凌厉之感，反而更添了几分少年的矜贵温和气质。
少年的步履轻缓优雅，背影清瘦如竹，一身青白色锦袍裁剪得恰到好处，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一薄薄的外衫，随着他缓步而行，如诗似画，当真是风采无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浅褐色的双眸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却微微上扬，而略有些显得妩媚，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难怪许也城的人们皆道，少城主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生得像一捧皎洁的月光，看来他们所言的确不虚。
少年站在梧桐树下，墨发犹如黑玉般有着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常羲听见少年悦耳温和的嗓音响起。
“因为梧桐很美。”
常羲一个没坐稳从树上摔了下来。
奇怪的声音在胸膛里咚咚直跳，待常羲捂住胸口爬起来，少年已经走远了，微微荡起的衣摆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
“噗通——”
“噗通——”
常羲感觉到自己乱了频率的心跳声，那道声音陌生又熟悉，有力地撞击着她的胸口。
这种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般，隐隐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还有按捺不住的激动。
常羲深吸一口气，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刚才的场景和，那句话。
“因为梧桐很美。”
啪——
高高的梧桐树枝头冒出了一朵花蕾。
“因为梧桐……”
啪——
“很美……”
啪——
“……”
够了，噼里啪啦真是够了！
常羲控制自己不再回想刚才的一幕，却控制不住地用妖力无声催动树枝，在黑夜里悄无声息地蔓长，悄悄绕过长廊，静悄悄地攀上窗口。
到了黎明前夕，天光破晓的时候，缠绕的树枝又会慢慢缩回去，恢复成了白天时候的样子。
常羲悄悄地躲在树上，注视着为了继承家主之位而不断努力的少年。
世上没有完美无瑕的人，这一世，帝君除了体弱多病，几乎没有任何缺点。但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这个瑕疵足以掩盖过所以优点。
及冠之礼一再推迟，到了少年二十三岁的时候，终于无法再拖延下去。
进行及冠代表着成年，代表着要上战场。
常羲看着那个身影束起浓密乌黑的长发，戴上青铜头盔，厚沉的头盔投下阴影，藏起了总是仿佛含着悲悯的温和眼眸，他穿上了沉重冰冷的铠甲，配上印着代表在祥瑞的重明鸟的纹路的天罡剑，他们开始出发了。
神剑有灵，没想到天罡剑也随着重明一齐下凡了。
常羲让风卷起妖力凝成的落叶，微风拂过出城的队伍，落叶飘进甲胄的缝隙里藏了起来。
晴朗的天空被乌云遮蔽，战场上的箭雨铺天盖地，溅入人血的空气变得滚烫，战马的蹄声摇动大地，好像山洪席卷而来。
终于两方大军排山倒海般地相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