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色清明。
六月的天气正好，清风不燥，偶尔的吹拂中，更是弥漫着黍苗新芽的清香。
张钰双手抱膝，背对着刘牧，坐在山崖之上。
“长安。”张钰轻轻喊着刘牧的表字，“对不起，长安，一开始我就骗了你，我叫张宁，字媚娘，是张角的女儿，也是太平道的圣女。所以第一次聚集时，会有人喊我圣女。”
随着张宁张口，她眼睛渐渐开始泛红，泪水开始滴落。
“咱们当时只是初识，媚娘不愿意说出自己名字，也是人之常情…”月光之下，刘牧看着紧抱双腿，把头深埋其中的张宁，轻声宽慰道。
“长安，你先不要说话，听媚娘说…”张宁哭着，哽咽着说道，“长安，你知道吗？阿父和他创立的太平道，从来都不是反汉。”
“一开始，阿父如你一般，只是治病救人。可那些年天灾不断，收成很少，朝廷虽然免了徭役，可当地的门阀士族却不管这些，他们依然横征暴敛。”
“他们杀人，他们抢夺，他们宁可让谷米烂在仓中，也不肯让我们少出哪怕一粒米。”
“有人为了活命，选择与门阀士族抗争，可一个人的力量又能有多大？”
“抗争的人死了。”
“死了以后，那些人还会把他们的尸体挂出来，震慑我们，继续变本加厉的抢夺。”
“阿父给很多人看过病，他们信服阿父，所以推举着阿父出来，请求他为大家争一条活路。”
“阿父做到了，那么多的人聚在一起，成了门阀世家也不敢轻易撼动的力量，他们都活了下来。”
“可门阀士族哪个郡县没有，走投无路的人又何止百万？阿父能医好一人，又怎么能医好这个动乱不安的世道！”
“阿父最终创立了太平道，他也希望那些走投无路的人，能借用太平道的名义，为自己争一条活路。”
“活下去的人越来越多，太平道的人也越来越多，阿父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也以为有了和朝廷对话的资格，他想让朝廷能听到百姓的呼声，想让朝廷看到腐败不堪的门阀士族。”
“阿父喊出了太平道的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句话，是阿父对太平教的请求和承诺，也是对朝廷的请求和承诺。”
“天平道众开始聚集，他们要联名上书，让朝廷听到百姓的呼声，感受到百姓的愤怒。”
“一夜之间，太平道忽然就成了反贼。朝廷说我们是密谋聚会，意图反叛。”
“密谋聚会，你可见过舒步而行、招摇过市的密谋聚会？”
“意图造反，你又何曾见过手无寸铁的反叛？”
张宁在哭，却又像是想笑，表情很稀碎，也很扭曲，却让刘牧看得心痛…
“朝廷开始镇压我们，门阀世家也开始镇压我们，他们都亢奋的如打了鸡血一般。因为他们知道，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是手无寸铁，我们的一条条人命，就是他们的一寸寸战功。”
清冷的月光下，张宁泪流满面，泪滴如珠，一颗颗的溅落在山石之上，也溅落在刘牧心中……
“长安啊，你知道他们称呼我们什么吗？他们说我们是蛾贼，飞蛾扑火的贼！”
说到此处，张宁忍不住痛哭失声…
“如果仅仅是这样，媚娘纵死也会心安，可当阿父和叔父死后，太平道成了黄巾军，他们没有再去抗争，反而成了门阀士族手中的屠刀，挥向了像他们一样无辜的百姓。”
张宁抽泣着，犹如呻吟般的低声诉说着，
“长安，你知道吗？媚娘每次闭上眼，总会出现阿父第一次反抗门阀时，那群手无寸铁扑向官兵的人。总会出现叔父城破时，那些投河慷慨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