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写竿笋再美味,一年也吃不到几口。
要想吃甜笋,优先选择只能是黄竹笋。九嶷山的黄竹有两种,一种是大黄竹,属于修竹,竹管金黄色,有大拇指粗细,但笋子的口味一般,当地人留着它的笋子长竹子;另一种是小黄竹,属于矮竹,细如筷头,粗不过满指头。虽然小黄竹笋也不是味道最好的笋子,但好在它的分布广阔,是最易找到的甜笋。满山满岭矮竹林,黄竹笋隐现于黄绿色的竹竿和翠绿的叶海之间,你只需要扒开那些绿波,稍微搜寻,就能从腐叶覆盖的泥土上发现这种笋子。较嫩的小黄竹笋笋苗偏土黄色,长到半尺以上后变成了褐绿色,但剥出来的笋肉通常都是下白、中黄、上绿,宛如一支支玉雕,散发出隐隐的甜香。
除了小黄竹笋,分布较广的小笋还有水竹笋、紫竹笋、方竹笋、箭竹笋等等,它们只能说是竹笋王国的喽啰。以水竹笋为例,生长期比小黄竹笋晚约半月,笋壳灰绿色,笋肉翠生生、水灵灵,煞是养眼。可惜的是,它的口感欠佳,生涩,甚至比不了毛竹笋的味道。小伙佬们只有在小黄竹笋的生长期接近尾声,不够吃时,才挈来补充竹篮。
野菩子、春锅、高望越过小黄竹笋生长区,直赴写竿笋生长区。
写竿笋几乎与小黄竹笋同期发芽,细如筷头,粗不过满指头末截,不论生吃熟吃都特别清甜鲜美。不过,哪怕在号称万竹之乡的九嶷山区,写杆笋也极其罕见。在雷公湾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也只有珈蓝山佛陀抱的一处山坳和陷水岩附近一处山坡,各有两亩左右的地头上长有这种山珍。
这是一个雷耕与雨播的季节,也是一个破土与破茧的季节,苏醒的佛陀抱,虫鸣都是那么湿润,鸟鸣尤其滑溜,天籁在碧叶上滚来滚去,晶莹剔透。
一条山蚕将细细的丝线布在花椒叶上,而在椒叶、竹叶、蚕丝之间,一支紫色的狼毫穿过碧翠,饱蘸露水,好像要为这美丽的九嶷画一幅春晖图。
这就是写竿笋,青中带紫的笋壳层层缠绕替升,在尖尖上形成一簇夸张的紫色假叶,活像一支紫玉狼毫。
山岚舒卷,快快来,快快去,这一刻阳光清亮,下一刻就湿雾溟濛。野菩子手握苦竹棍,看得出神。而在三两丈开外,高春的身影一下子露出来,一下子又消失不见。只听得噗噗噗噗的声音,高春正在闷声发大财,也不唱歌,更不交谈。
高望叫一声菩子锅锅,野菩子醒过神来,高望正要伸手去挈笋子,他却叫一声别动,小妹妹又定格住了自己,还以为遇到蛇了。谁知道,这个小哥哥挈了那支高高写竿笋,用笋尖上的露水在她额头上点上一个圆点。
高望立刻从中找到乐趣,一弓腰,挈上一根嫩笋,在他左脸画一只小虾,右脸画一条小鱼,想了想也在额头上涂一个圆点。
露水涂抹在脸上,清清凉凉,格外舒服,野菩子的脸上绽开涟漪。高望端详着他的神态,见他亮光光的额头仅仅一个湿润的小圆点,好像有点单调,就翘着小嘴在小圆点部位再印上一个唇圈。
野菩子舔舔嘴唇。
高望问他:“菩子锅锅,笋子好喰,还是露珠好喰?”
野菩子回答:“带露珠的写竿笋最好喰。”
高望说:“菩子锅锅,那我们得加把劲了,不然好笋子全被春锅挈走了。”
野菩子说一声好。认真劳动的过程,时间过得特别快,就在他们沉浸其中,各自收获了小半篮子竹笋,半篮子猪草的时候,一声不入调的童音突兀地响起:
切切 哈切切
哈切切切切哈切切
挈笋子
剥壳子
连路巴路啦脱裤子
所谓“连路巴路”,就是一路上、一路不停走着的意思。
山顶的杂木林里钻出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