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子锅锅,你咬到我滴手崽崽了!”高望说。雷公湾人有时候将小孩子的手指头说成手崽崽。
野菩子一阵轻笑,随即又含着高望的手指,舔了一舔。
“妹妹啊,你怎木迹木多天才回来?”野菩子忍了好多天,又忍了一个早上,又忍了一路的话,直到此刻再也忍不住,终于说了出来,“你知道吗?我天天晚上到一趟你们家,就是看不到你。”说罢,又含着高望的手指,幸福地闭上眼睛。
“我妹妹不是前天就回来了吗?”高望笑眯眯地说。
野菩子就像口渴,却被高望猛灌了一口冰凉的酸梅汤,呛得差点儿喷出来。
高望趁机抽出手指,那根被野菩子含过的手指犹留微痒,她真想含到自己的嘴里,到底忍住了。她又剥了一根酸刺杆,塞进野菩子的嘴里,“前两天我滴门板牙齿松瓜了,我爸爸不让我回来,他怕我牙痛,说在那里看医生方便。”
“我看看,我看看!”野菩子让高望张开嘴,看了又看,也没有看出什么明堂,就问她:“那你牙痛了吗?”但看高望也不是牙痛的样子,就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们两人一样大,要是你牙痛了,我是不是也得牙痛?”
高望:“我没有牙痛呀啊。”
“我也没有牙痛。”野菩子会心一笑,他有些骄傲地张开口。
两人伸着脖子,嘴对嘴,摇头晃脑,嘿嘿嘿嘿,两人的上颌中切齿也即门牙都松了,但是都还没有脱落。
“我爸爸讲,换牙齿滴时候,莫咬手崽崽。不然,可能长成五缺子。”高望说。
“那今交夜晚,我们两个会不会变成五缺子?”野菩子笑着说,随即呸呸呸。
高望的手指捏着野菩子咬剩下的一小截酸刺杆,挨着野菩子的嘴唇,“菩子锅锅,你还要不要喰我滴手崽崽?”
野菩子伸出舌头浅浅舔了舔她的指尖,“等着等着,今交不喰,我慢慢哉哉喰!”雷公湾人说的慢慢哉哉,不同于慢慢吞吞,前者是指放慢节奏,甚至小心在意,而后者表达的是迟缓、低效的意思。
高望咯咯直笑。
在他们旁边两米开外,戴眼镜的小男孩用他的近视眼一会儿看着那两位伙伴,尤其要多看几眼高望,一会儿舔舔自己的手指头,一会儿看看自己身边的植物,学着野菩子的样子弄点叶儿、芽儿什么的放进嘴里品尝,爽口时细嚼慢咽一番,不爽口时就吐两口。
野菩子听见旁边吐口水的声音,转过头,赶忙提醒:“大海,你别乱喰呀,你看我喰喜木就摘喜木!”
大海喔地应承一声,可是这声音或许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大海和野菩子不但同龄,而且同姓,却不是雷公湾人。他是从县城调来雷公湾小学任教的张大水老师和夏大雨老师的儿子。野菩子的妈妈和他的父母是同事,两家交往时间还不足两年,但已经很密切,两位小朋友更是契若金兰,两人之间一个眼神都会心领神会。作为契友,两者颇有共通之处,都还没有上学,但都已经启蒙,又都喜欢和高望一起玩耍。只不过高望只和野菩子亲密无间,对大海爱理不理。偏偏大海性格奇好,哪怕高望对他皱眉鼓眼,他也不生气;哪怕她和野菩子当着他的面秀亲亲,他也不气急败坏。他就是喜欢高望,纯粹地喜欢,因为他望着她心里就很舒展,嘴巴就能自然而然地笑成一弯新月。他这个人平时话水不多,言行举止斯文得如同雷公涧里的水草,在这群涧水一样活蹦乱跳的朋友里,显得柔和而清纯。独特的相貌与性格,让他的绰号得以多次变化,先是四眼仔,随后变成小香瓜,再后来叫来叫去叫成了水葫芦。为什么被叫做水葫芦?因为水葫芦的肚子圆赳赳,上头鲜花盛开,却听凭鱼虾戏水。
而在一丈开外,张高春独自品尝着另一丛酸刺杆,但他怎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