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鸦雀无声,那敞开的窗随风撞在壁上,撞得枝头栖鸟惊散。
“雨亭,你也这样想吗?”秦桓转动手中杯盏,眼睛却看向钟离。
钟离神色如常的拨动案上纸牌,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冯知良没有将竹筷从曾靳手中抽出,他微调整了动作,让曾靳睡得更舒服。
“感情的事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怎么抉择全凭一心,付得起代价就行。樊笼可破,羽翼可断,又有什么真能左右住一个人的命运,这都不过是人心怯懦,鱼与熊掌都想要的推托之词罢了。”
曾靳斜卧的姿势没变,指间却将冯知良的衣袂攒皱了。
沈震本打算宴后向钟离把话问清楚,可如今听完冯知良的话,却不由心情复杂,感情的事来了就是来了,什么身份,什么性别,谁都身不由己。他不由看向芸娘,谁知芸娘也眼眸含水地望向他。
韩修远见气氛凝重,正想着怎么岔开话题,便见张世宁大袖一挥,抹了唇边酒水,说:“你们瞎操什么心,承颜是什么人,那是咱们风流辈的祖师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能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活快活了!”
他提着杯,和韩修远撞了撞,倒头饮尽,又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有花堪折直须折!”
张世宁喝得酩酊大醉,见所有人都瞧着自己,一时间得意忘形起来。他混在几人之中,体型是最大的,排行却是最小的,资质平平,在家里也不受待见,受足了窝囊气,此刻难得有表现的机会,怎么肯放过,一心要把这和事佬给做成!
张世宁摇晃着身子,撑着桌案,踉跄地走到钟离身边,扶着人肩膀,说:“阿离,你也别再较劲了,意思意思便得了。承颜是风流,可他好在出手阔绰,重情重义啊。跟着他,吃不了亏。我说句实心话,我还没他对谁这么上心过。不就是娶个小娘子回家吗?算个什么事,往后咱要出来耍,还能带上她?”
钟离拨牌的手停了,她没有抬头,只对着牌面微微一笑。
张世宁隔着案冲秦桓挤眉弄眼,秦桓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在平常,冯知良肯定要劝张世宁收嘴,可他现在心里也不好受,已无暇他顾。
冯知良家世清流,为人清傲,少年时四处游学,眼见人间百态。他看不惯大周官官相护,贪官横行的风气,不齿入朝为官,回了京都便不肯再参加科考,只肯做个清闲公子,在这污浊的权利中心当个旁观客。可他自负一身傲骨,却因情所困,终究要从云上被拽入泥潭。
他垂下眸,不再管局外喧嚣。
韩修远和方酋识趣地避了避身子。
张世宁兀自沉浸在豪情万丈里,双手一拍,说:“笑了就是没事了,承颜,来,赶紧的,男儿成家立业本就是该的,看你拘谨成这样,还有没有点小侯爷的架势了!”
秦桓捏得指骨泛白,当下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一脚将张世宁踹下窗外!
他见钟离眼神凉薄,心已经凉了一截,钟离的手被张世宁塞在了他手上,她甚至面上都显温润。可那指尖冰凉,犹如陌生人一般刺得他痛,他蓦然在这酒浓烟淡里想起了钟离与他第一次见面。
钟离当时也是这副表情,她目光微嘲地冲他笑,说:“疯狗嘛,我还能当真?”
秦桓拨动着钟离的指尖,心狠狠地抽痛。
张世宁见大功告成,喜不自胜,在转身回座时却摔了个狗吃屎,酒水菜汤浇了他半身,方酋躲得快,没沾上残渣,掩着袖偷笑。
张世宁身子臃肿,挪动起来吃力,又醉得厉害,几次三番撑不起身。
韩修暗自抹汗,急忙去扶,谁知张世宁实在笨重,连累得他自己也差点趴在地上。
张世宁仰头抹着鼻头湿润,摊开掌看到那红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