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光她见过,在师父身上,在钦天监周理身上,在御史孙廉身上。
“别怕,有我在,往后在这昭狱谁也伤不了你。”钟离的声音不大,却让罗晋一惊,他缓缓垂眸,老泪纵横:“你是谁?”
祁彬彬已经打来了热水,钟离将巾帕浸在盆中热了热,轻拭着罗晋脸上的血污,说:“你和我一位故人很像。”
罗晋目不转睛地看着钟离,缓缓合上眸,那泪水混着血滴落在钟离手背,她顿了顿,在那汪清水里漂开了这滴红,转瞬间便染开了整浆水。
罗晋披上了新的棉袍,伤口都涂了药,祁彬彬将饭食换成了流食,罗晋混着血吃上了这几日的第一餐饭。
床榻上添了层棉絮,罗晋躺在其上,双眸被折磨得浑浊,如今里头却逐渐生出些亮。钟离替他掖好被角,临走前顿了脚步,回首说:“往后祁彬彬每日都会来照料你,有任何需要你都可以与他说,我会安排好。还有”
钟离扶着刀立在橘光里,她袖间露出的腕明若皎月,她说:“大周沉疴难愈,百姓也不一定要跟着受苦。朱门酒肉臭和路有冻死骨本就是一体两面,错的何止是一个昭狱,一个北镇抚司,一出党派之争。你抛头颅洒热血,为的究竟是一时太平,还是永世之康?”
罗晋躺好的身子又情不自禁地挪了挪,他嗓子喑哑,在昏芒里颤抖着伸出手,钟离却已消失在阴影中。
钟离刚出了昭狱,便被方酋拦在了院门口。方酋脸色不好看,袖间还沾着血渍,他拉住了钟离的手,却迟迟开不了口。
祁彬彬识趣地搁在后头捡落叶,钟离拥着大氅,言简意赅:“有话就说,衙门里还有差事。”
“二哥,”方酋心里不好受,钟离和他向来亲近,即便对别人冷淡,对他也甚少用这般态度,他拉了拉钟离的手,低声下气:“我错了,二哥。”
“是晋王让你来做的?”钟离拨开他的指。
方酋避而不答:“晚上我在杨春楼请客,叫上大哥,还有常善和茹云你看成吗?二哥。”
钟离回首唤祁彬彬,风有些大,她腰带间的护身符摇在绣春刀鞘上,撞出声响,她淡道:“我没空,况且我去了你们谈话也不方便,就不去膈应人了。”
她走出几步,又半回首道:“人还在里头,可是要有人再动他,狼崽。”
钟离没有把话说完,方酋却已不寒而栗。今日的天黯淡无光,远山的林木里蜷缩着随时蔓延的昏暗,方酋手掌握紧,泥土里的叶被脚碾得粉碎。
秦桓自打回京元丰帝就给他在左军都督府挂职了个都指挥佥事,和韩東一个品阶,待遇却是天差地别。韩東朝内朝外两头跑,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秦桓就不同了,因着身份特殊,每日签押房里签个到,校场操练就没去过,除了都指挥使直派任务,便和个闲差没两样。
今日他跑了两趟镇抚司都没见着钟离的影儿,索性去城外校场看了两圈,他提起大弓,指腹意犹未尽地摩挲几回,又放了回去,燕磊跟在后边看在眼里,皆没有出声。
打马回城时,余生勒马缓下速度,与燕磊并肩而行,“世子想念东博的草原和的雁荡山的飞鹰了。”
“两年多没回去了,这京都的房屋鱼鳞栉比,高墙飞檐,一幢接着一幢,烈马跑不起来,连羽的翅膀也飞不高,” 燕磊抬手摸了马儿的鬃毛,望着前方秦桓的身影,感慨道:“世子犹如屋里壁上挂着的射雕大弓,玉扳指套住了他的手,他只能是衣冠华丽的装饰,再也做不成自己。”
定远侯的威名震天,曾一度东博,甚至毗邻东博的富春州和锦州的百姓,都只知定远侯,不知元丰帝。秦军十三卫威名赫赫,驻守边疆,在虎视眈眈的山熊族和大周百姓之间竖立起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墙。
如今东博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