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济南府学的学生每月初一便会来灵岩寺雅集,后来金国衰微,民不聊生,尤其是红袄军揭竿而起之后,山东一带更是凋敝,雅集的文人越来越少,但每月初一灵岩寺还是会诵经祈福,这一路便成了市民赶集之处。
陆颖到灵岩寺的时候,两旁摆满了浮铺,卖汤药、蜜膏,还有挑担卖油、提篮卖花,点茶、关扑,倒也热热闹闹。
“人间烟火。”陆颖与慈渊漫步在这市集之中,阳光温暖,微风拂面,感觉很惬意。慈渊走着走着却停下了脚步,眼珠子盯着一位路过的妇人。
陆颖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是一位衣着华丽、面容姣好的妇人,看年纪大约四十左右,莫不是就是慈渊一直要找的那位?
“我去去就来。”慈渊紧跟上去。
陆颖在一株老桃树下找到关仁水,他已摆好案头,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只不过他所带之笔尚在一只锦盒中。
“不知陆小娘挑了哪支笔出来迎战。”关仁水道,脸上的那股文人骨子里的傲气始终都在。
“不敢不敢。”陆颖谦虚道,反正她的笔上没有刻名号,不说哪支笔姓陆,哪支笔姓关,输了不要紧;赢了也不见得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想占人家便宜,“纯属切磋,晚辈还有很多要向前辈学习的。”
“请!”关仁水说着便先打开锦盒,内有一支红木提斗笔,杆长六寸,出峰接近一寸,最奇特的是笔头为棕黄色,有点像狼毫,却不如狼毫那般柔软,也不及狼毫光泽。
陆颖低头细瞧,那丝丝缕缕更像是干枯的草,便问道:“这可是仁山先生说的草笔。”
“正是。”关仁水笑道,“这才是中原第一笔,我丈人是女真人,原住在长白山一带,那高寒之地有一种特有的草叫鹤翎草,这种草做出来的笔,并不比动物毛笔差!”
陆颖心想,他虽然笔杆上没有写名号,但谁都知道这是北方才有的笔,我岂不是输定了。
关仁水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咱今天请原来济南府学的米掌教主持,请过路的各位文人墨客现场比试,不消说这笔来自哪里,用什么笔由挑战者选,作品完成之后请米掌教品评,评出第一名有赏。”关仁水说完取出一块幌子,上面写着“现场试笔,文魁赏钱”。
“我赞成,既然仁水先生已经准备了这许多,赏金便由我出吧。”陆颖提起笔在赏钱后面写了一金。
金人的生活水平原要比南宋差很多,山东一带动荡羁縻之后,更加穷困,路人见有一两黄金的赏钱,纷纷驻足围观。
“还有一个条件。”关仁水笑呵呵道,“陆小娘,此番如果我的草笔赢了你的陆一品,烦请日后莫要再来我山东地界。”
折腾了半天,原来在这里呢!陆颖这才知道,人家分明是不欢迎她,又是整她吃不惯的金人菜,都是当街比试的,这老头子,太贼了。
“仁水先生,还没比试呢,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输?”
“天下的笔,万变不离其宗。”
陆颖听出来了,关仁水是说她造那么多花样,不一定实用,原来那顿饭不过是为了探她虚实,她还傻傻得交了底。
“那就开始吧。”陆颖只好拿出她的湘妃竹羊毫笔,笔杆三寸半,出峰更短一些,特点是吸墨足,宜书宜画。
她就不信堂堂羊毫笔输给一支莫名其妙的草笔。
这时第一位挑战者上前来,围观众人拍手叫好。
“承让!”那名蹼头书生拿起羊毫笔,蘸墨写了一段欧阳询《九成宫》。
陆颖瞧着,心想,《九成宫》号称天下第一楷书,不过可惜,要写欧阳询的字,昨日那支狸芯紫毫博士笔最合适,这羊毫笔写起来,多了一粉清丽端庄,却少了一分气韵萧然。
蹼头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