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前脚刚走,滕之就从廊外的青柱之下缓缓现出身来。
其实他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偷听什么,只是休养了这些天身上的伤好了大半,今儿正好能下床了,便想来跟两位主儿好好道个谢,哪知一来就见着了这场景。
但也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作为这场对峙的局外人,却看得十分清楚。
他知道二爷伤心了,也知道此时的林姑娘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并不是说有多了解这位林姑娘,而是他前些日亲眼见过林姑娘是如何为了二爷不顾生死,如何伏低哭着求着只为见他一面。
看过她曾经为着他的种种场面,滕之自然不会相信这样的感情说没就没,更不会相信,大爷亲自调教出来的姑娘竟会是一个善变又薄情的人。
算准林隐说的那些话都是另有苦衷,滕之很快将其中缘由分析透彻,紧接着,便像是拿定什么主意,他忽然眼神一亮,转身回了房。
当天晌午林隐就接到了传信,说是滕之身体好了大半,特来找林姑娘叙叙旧。
起初林隐觉得奇怪,从前连话都懒得和她多说两句的人,怎么还能主动找她叙旧,但想着伯言哥哥这层关系,她还是去了。
“原本这不该是我来说的,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说了。”
藤之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她才坐下,他就兀自呈上书信一封,边道:
“林姑娘自来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过去了,便该放下了。”
林隐听着他说的话和语气都觉得有些奇怪,但这些年以来两人实在交集太少,她并不能明白他的意思,就接下信笺看了眼。
信封有些微微泛黄,显然有了些年份,但上面的字迹却保存得极好,寥寥五字清晰如旧:林姑娘亲启。
一笔一画落得沉着又稳重,光是一眼,林隐便认出来那是伯言哥哥的字迹。
有生之年竟还能看到伯言哥哥为她留下的东西,一时间,她心里不由泛起波涛滚滚,汹涌的潮意冲上喉头,直抵她脑中的每寸角落,
她本能地端正好坐姿,然后深深呼吸两息,待心里略平静了两分方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取出花笺,强忍着颤栗缓缓摊开一看,
花笺抬头赫然是“放妻书”三字。
林隐整个脑子陡然一嗡,愣在那半晌后,目光呆讷的随着字迹缓缓下移,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然,如今婚配皆因权柄相压,不得已暂为夫妇。夫妻存续之日,皆以礼待之,并无逾矩。今以亲笔为信,特此,证此婚无效,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不足百字的短短篇章,算是彻底撇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林隐心有不甘的翻过花笺,而后又将信封捡起,后果可想而知,除了这张薄薄的花笺,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连一件信物,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
林隐直愣愣地盯着手里的花笺,将上面的话看了一遍又一遍,
伯言哥哥的字是看得熟了,他素来有自己的章法,但落在这张花笺上的每一笔却好似牵绊万千,连收尾的每寸笔锋都细颤不止,
尤其落款的“孟靖元”三字,每一笔都写得那么认真却又那么的软弱无力,写到最后,落笔之间越见隐忍,显然是用尽了他每分气力的佐证。
林隐定定地看着字里行间的每处落笔,看着那些断断续续到虚浮的字迹,她是真的不敢去深想,当初伯言哥哥究竟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心境写下这些,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又一个人承担了多少。
事到如今,她不免又想起这些年和仲文相处的画面来,只是好像如今心境大不如前了,也说不出哪里不同,如果非要说,那么最大的区别便是,她从前每每想来,心里就觉得慰藉,哪怕深陷沼泽,只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