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隐……阿隐…”
孟廷希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的时候,林隐已经阖了眼帘,整个人瘫软在地,
他跪在那,不可置信地抱起这软绵无力的身体,
“阿隐……你、你睁开眼看看我,你看看我,阿隐乖,咱们不闹了,你快起来好不好?
阿隐……你再这样吓我,我就不喜欢你了,……你就睁开眼睛看我一眼,你好不好?”
“阿隐,我在这啊,为夫一直都在啊,阿隐,你看,我都毫发无伤地来了……”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边轻轻蹭了蹭,好像从前在北疆那般,她窝在他怀里,骄横地捏着他的脸,说着好多不着调的话,
可如今怀里的人没了半点气息,就连他带着侥幸的意味一遍又一遍地探她的脉搏,却也分毫都没了。
林隐的鼻息已停了许久,嘴角却还在汨汨流淌着血,自她脸颊滚落在他掌心,再渗过指缝,滴滴答答落在他衣襟,晕成乌黑一片。
“阿隐……阿隐……”
他颤颤栗栗地捧起她,俯身吻上她眉心。
他一遍一遍地吻她,是从未这样用心,从未这样明目张胆地吻她,
自额心到眼尾,自冰凉耳瓣到烂疮满布的脸颊,再到鼻尖,唇角,最终,他覆上她唇畔。
死人是没有余力的,他一用力,她口里的瘀血就被吸了出来,
他就这样一遍一遍的从她口里吸出瘀血,再一遍一遍的吐掉,
可到最后,她口里的瘀血被吸得干净,也没再醒来。
连同这具身躯,也逐渐没了温度。
他抱着她,敞开外衣裹紧她,把她的脸埋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用脸蹭蹭她。
可她便如同遥遥一望的天边星子,不论他再努力,也始终改变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点的陨落,消失。
阿隐没了,
阿隐是真的没了,
此后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赖着他,与他闹与他笑与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也不会再那般跟小猫似的忽然蹭进他心口,仰着小脸问他她今儿好看吗。
可是,他要怎么相信前几天还那样窝在他怀里的人,如今就这样没了,他要怎么相信他的阿隐竟是没了。
血腥的气味尤是氤氲萦绕在他鼻息,无力感犹如满空气里潮湿的气味,汗津津地依附在他身体,渗入体内,纠葛着他五脏六腑,几近碎裂。
“仲文……”
看他这般,翟青寒心里也好似堵了一团温温火火的东西,压不下去,却也吐不出来,
身为姨母,孟家的这对兄弟她多少还是了解的,若说伯言深沉如雾,心意情绪从不会轻易言表于外,
那么仲文便是简单好似一抔清水。
她知道他这回是真的伤透了心,也逐渐能明白过来他曾说过的“她死我死”不单是说说而已。
站那看他半晌,她怔怔上前,却是未能近他半步,便被他一个眼神镇住,
她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眼神,
赤中带怒,怒中带怨,还有道不尽的悲戚、恨意、绝望,冥冥众生之中,将万千情愫化为炊烟,氤氲在他眼下,却始终不及他与怀里那人的最后一分温柔。
她看着他抱着林隐,在她耳边轻喃:
“阿隐,我带你回家,咱们…回家……”
她看着他脱下外衣,包在林隐的身上,然后抱起她,失神地往外走去。
“仲文——”
翟青寒愣在那好一阵,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方回神大喊。
孟廷希却好似没了魂魄一般,也不回头,也不说话,就那样紧紧抱着林隐,每一步都走得冗沉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