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强硬到辩无可辩的话,孟靖元却只听到了那一句“以他性命换她周全”,
在那一刻,他不由恍惚了下,莫不是,她竟还活着?
侥幸的想法在他心里缓缓滋生,他极努力的压制着想要和母亲对抗的决心,逼着自己去回想适才的对话,试图从中找到几丝几缕的佐证。
翟秋白却好似立马看穿了他的想法:“如今,她已着人严加看守,没有我的点头,任何人休想再接近她。
至于她的周全,不在我,不在仲文。”
森然目光缓缓落下,她看向他:“在你。”
啪一下,湿哒哒的白玉络子落在他手边,
白玉已缺了大半,络子也裹了层脏兮兮的泥沙,但孟靖元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林隐当天用过的禁步。
他猛地抬头,有些惊恐地看向她,
话说到这份上,他自然知道不曾挑明的后话便是“你若死,她绝无活路”,
但此刻母亲的眼神意味深长,显然不单单是逼他吃药这样简单,
可他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到旁的什么,而且到了这个时候,他更怕说出刺激她的话,便果真害得林隐命丧当场。
他极努力地平复了下心境,而后问:“何意。”
翟秋白道:“她自入府,便该是你孟靖元的妻,此事,在孟家,在整个苏州城已是人尽皆知,生死不改,
可如今变故,府里府外已是流言四起,你既不肯叫她以死明鉴,那么,婚期提前,
下月初二是上上吉日,正可定做你二人的婚期。”
听这话,孟靖元显然震惊,但翟秋白却好似浑然不察,或是说不在意他的神色,只继续侃侃道:“如此,既能堵住外头的悠悠众口,又能保孟家百年名声。
母亲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成婚后,她还是我孟家的好儿媳,若她再明些事理,管家的事,以后,也会在适时的时候交予她。”
“荒谬!”面对这看似退步的条件,孟靖元终是忍无可忍,
适才压下的怒火歘一下再次涌起,带着新一番的心惊,堵在他胸口,激愤难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翟秋白道:“我自然知道她年幼,此时不是侍奉的最佳时机,所以,成婚后她可以继续住褚芳阁,等及笄之年再搬入明辉堂。”
“不可能。”孟靖元盯着她,“这件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既如此,她便不必…”
“我想叫她活着!”孟靖元语气强硬的打断她,
犹如心口卧了千斤巨石,他沉重的喘着气,指骨下意识的去攥紧薄毯,然而,在那条白玉络子悄然碰上他指骨的那瞬,屈辱酸楚一迸而发,争先恐后地充斥着他眼梢的角角落落。
他眼眶一红,所有锋芒在那一刻消失殆尽:“我只是想叫她活着…”
“母亲口口声声说何孟家的媳,可她才十一岁,如何与我做得夫妻?
你总说待你百年之后无人照料我,怕我孤苦一生,母亲可曾想过,人生在世,又岂只我一个活人?
母亲既知我身子有恙,又何必要去祸害一个无辜的姑娘?
退一万步,即便如今如了你的意,叫她来照顾我,那么敢问母亲,待我百年之后,谁来顾她?”
苦涩的味道陡然迸入喉头,他几乎是乞求地望着她:“母亲…,母亲,我是个残废啊,她还这样小,她还什么都不懂,我们这样,是作孽啊……”
吱呀一声,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刺眼的光束精准无误的打在林隐身上,
犹如应激反应,在见到光束的那一刻,林隐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直往角落里缩,头拼命地往埋进膝间,整个人缩成一个球,窝在柴火堆里,涩涩发抖。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