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月亮一定是从东边出来的。
喜乐缩在廊柱下,贼兮兮地看着自家小姐娇滴滴地依偎在怀,瞧着人转头寻他,他便又立时抬头,看着头顶那一轮毛毛的月亮。
“今日月亮发毛,定是下雨了吧?”
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的意味。
再往后,便是自家小姐一脸娇羞的回府,临了了,还不忘瞪自己一眼,内里的娇嗔还未收全,压根就不似往日那般吓人。
果然,情爱使人变化多端。
好在二日晨起,小姐又恢了平日模样,不然他倒是真想试试,情爱一事,是否真能令人宛若中邪。
不过,还是有些奇怪。
若是论起品级来,夫人还需恭恭敬敬地向小姐行礼。顾念着长辈身份加以多年苦劳,小姐每每晨起,倒也会恭敬地前去请安。
却从来不似今日这般,进去了许久还未曾出来。他带着昨夜赎回来的婉姑娘,已在廊下候了许久。
屋内已静默了许久,蓝蕙和坐在上座,鲜少有这般愠怒的模样。
月融欲要再说些什么,蕙和手中茶杯重重扽在桌上,又断了话头。
“慕月融。”蓝蕙和沉着声气,“你究竟知不知道在做什么?”
“查清死因,替父报仇。”
“好好好,好一个大孝女。”蓝蕙和拍着手,忽得冷笑几声,“若是你父亲泉下有知,怕是也会含笑而去。”
“若是哪里做得不妥,夫人大可直言相告。”月融面色凛然,语气不善,“实在不必扰父亲九泉之清静。”
“你如此贸然行事,又怎不是扰了老爷的清静?”蓝蕙和说道,“中毒一事既无人证,也无物证,时日又已久,便是有些许线索,也早被清理干净。”
“就算你寻来的姑娘能仿你入木三分,你真能去了镇北军,能查出什么来?别反倒不慎露了首尾,拖了慕氏下水!”
话毕,却又觉得有些重了,声气又软了些,柔声劝慰:“你是长姐唯一的女儿,亦是老爷最疼爱的孩子,你若因此出了事,百年之后,我如何向老爷交待。”
“父亲可是对你说过什么?”乍然一句,却令蕙和一瞬怔愣,未及答话,便又听月融说道,“不对,以父亲的性子,若是自己发现了什么,绝不会轻易与人言说。”
“除非,”月融话音一顿,“你早就知道父亲中毒的事,却一直死死瞒着,不曾露过半分。”
“为何?”月融前行几步,目眦欲裂,“纵使父亲待你有千般冷落,你又何至于隐瞒真相,让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是,我知道。”蓝蕙和忽得笑了,眼有泪花,“灵柩回京,擦拭遗体、更换葬袍,都是我亲手做得。我又怎么会看不见那些异响?”
“你问我为何不说?不妨去为老爷上一炷香,看看老爷会否显灵,为你解惑。”
月融一愣,而后心下有了估量:“你是说,此事乃父亲要求保密?”
也许是,又或许不是。她只记得随他灵柩回府的,还有一封书信。
从未有过的家信,却到死才得来,她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细细看来,却无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他担心的只有他与长姐的女儿,而她为他生得一双儿女,连信上的一句话都不曾有。
甚至于,他宁愿慕府后继无人、日渐凋敝,也不愿让寄渊承嗣,只是因得忧心月融,不愿再有所谓嫡出越过了她去。
自然,他亦是在防自己,生怕庶子入嫡她家权在握,月融会无依无靠,甚至成了她为独子铺路的砝码。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了她往后能顺遂安宁,他不吝以最坏的心思去揣度任何人,包括自己这个为他持家的姨娘。
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