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不知是不是惹怒了天神,下起了大雨。让战场上厮杀的将士们避无可避,雨打湿着林湘的睫毛,她望着敌都城墙之上,立于一人。
那人身姿不凡,衣襟绕着狐裘,却身型正定地俯瞰着城墙外的一切。他虽不及雍容华贵,但气质从容。
林湘拿起了弓箭,从箭桶里拾起最后一支箭,拉弦——
赌一赌吧,这是哥哥教了她十一年的箭术,再加上前世今生浅薄的眼力见儿。
哥哥曾经拉着她的臂膀说过:箭脱弦,可摧南山虎,可杀北漠贼。
只听“嗖”的一声。
城墙之上,那人错愕退了几步,随后倒了下去。
未及林湘面露喜色,面前一道阴影遮在了她面前。她看到了身形高于她一个头的厉鬼,他提着剑,直取她性命而来。
“你杀我家主子!我杀了你!”
避无可避的她,还是本能的拎着缰绳闭眼后撤。
而这一撤正好留给了将士冲上前搭救的空间,瞬息之间,那位英勇无畏的将士冲上前,骑马挥矛,刺死了方才欲杀死她的敌人。
林湘瞪着眼怔怔地看着眼前极具戏剧色彩的一幕,雨水的冲刷和鲜血的喷溅让她无比镇静。
这是死里逃生,她忽然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救了我,你叫什么?”
她忘了他,他就让她重新记起他。
“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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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打五日的敌都,不知何时在城墙之上树了白旗,林家军浴血奋战,最终以三千残兵取得了胜利,但无人知晓是谁射杀了敌军的君主。这些都是后话了。
林湘没有看到那场胜利,也不知何时没有了意识。梦里有人救了她,说他的名字叫耿。
一路颠簸,耿只恨不能再快些到达霍家军营,好让林湘得以救治。她方才在他面前奄奄一息的笑了笑,继而栽下了马背。
耿从未想过战况如此凶险,她满身狼狈却仍然冷静自若的应对,甚至扭转了败局。
“驾!”
耿害怕她就在他的怀里断了气,什么都不敢回想地往营地里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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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林家少将归来!”
外面急冲冲地往霍小将军营帐里传话。
霍小将军闻言猛的站起:“狗女人真是命大,她在哪里?”
“就在帐外,伤势惨重昏迷不醒。”
霍云恒闻声冲了出去:“快传军医!”
“是。”
门帐外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正被耿抱在怀里,而他焦灼地蹙着眉头,看着怀里的人面色满是痛心和不忍。
霍云恒冲上前怒喝道:“谁让你碰她的!”
耿终于见到了能救一她命的人,他颤着声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恳切的单膝跪下:“求将军医治。”
替谁求?什么身份?什么立场?
“放肆!把这个罪奴给我压入地牢!”
林湘的体温渐渐从他身上剥离,霍云恒从他眼里看到了不舍,眉眼间一阵阴翳,竟狠厉地捏紧拳头,愠怒道:“此罪奴对林少将军不敬,鞭刑一百!”
这是往死里打的程度!
身旁中将有些看不下去,斗胆提醒道:“虽为罪奴,但毕竟救了林少将军性命。”
谁知却见霍云恒眉目间蹙得更紧,周身气压仿佛低了十倍。
他看着怀里的林湘脸上沾满血渍,面色下不减苍白,仿佛一动弹她便再睁不开眼一般。
“留他一命。”
霍云恒赦了罪奴的死罪,转身便抱人往军医帐中疾走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步履间没有了一贯从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