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珍将军,您既是来保护王子的大乾将军,理当正告吴兆友大人,王子血脉高贵,此去王京是为了国家甘冒杀身之祸。吴兆友大人身为大乾使节,却如此轻慢王子,便是轻慢朝鲜,还请自重。”一番话不紧不慢说到后来,口吻已颇严峻。
王士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并不开脱自己,道:“吴兆友大人是听闻此地夜间有野狼出没,便借着这个由头发作起来。只是我方才问过北地出身的兵士,据他们说这一带荒丘上野狼并不多见,一旦出现却必然数百结群,又十分迅猛。过往商团若非迫不得已,绝不走夜路,即便冒险赶路进城,也要备下逃生用的一等骏马,否则……王子若是在末将的马上,总比在马车里安心些。”
女官们均吃了一惊,过了片刻,才有个较稳重的匆匆从马车内捧出朱红白蟒的小衣裳与斗篷,递进马车的帘幕里去。王士珍拨马行至马车跟前,又等了好一阵子,里边的女官才撩起帘幕,送出个围裹厚实的十二三岁的少年,另有女官围上前来,七手八脚将那孩童送上马背,安置在王士珍的身前。少年双目虽然合着,却还看得出是秀丽的丹凤式样,眼梢轻扬,因发热昏睡,连眼皮都晕着病态的红。
“王将军,王子要是与您共乘一马么?”先前的年长女官这样没来由问了一句。王士珍一手挽缰,一手抱着那孩子,怔了怔才答道:“末将的马,总比兵士们的强些。”
女官仿佛还要说点什么,却又咽了下去,无言地行礼退下。
少年微微张开眼睛,停了一会,呓语般模糊地唤出一声:“王将军。”
王士珍低头应道:“末将在。”
少年费了点劲,才说出话来,“要是真的……遇上很多野狼的话……王将军不必过于顾虑我。” 轻细的声音仿佛一把碎纸片,刚自嘴唇里断续吐出,便被迅疾的风一把夺了去,听不分明。
“您是朝鲜的王子,末将是您的随扈卫护,断没有抛下您自己逃命的道理。”王士珍自幼在军营生长,如此豪壮而殷勤的套话听得熟了,说来也顺畅。等到话出了口。心里才不禁一紧,如同平整的绸子从半腰里被挑了一丝出去似的,寸把宽的一道全抽缩起来。这少年的伶俐解事是赔着小心的,像是时刻担忧着会触怒了谁。已到了低微可怜的地步。
来朝鲜之前,他已经听说过,完和君李鄯虽是朝鲜国王李熙的长子,但却是侧妃李氏所生,深为闵妃所忌。闵妃表面上对他很是照顾,平日里嘘寒问暖,但无时无刻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命,尤其是在大院君为抑制闵妃,要求国王立其为王世子之后,而他的父亲和亲生母亲却保护不了他,于是有一天,他在宫外突然得了“急病”,就此“死去”,而他的母亲也得了失语症。再也不会说话了,从此失去了父亲的宠爱。
实际上,李鄯是被大院君秘密的送到了朝鲜旧都平壤,保护了起来。
而这一次,出于平衡朝鲜政局的目的,林逸青指示袁蔚霆,暗中找到了他。
“我是个当不了国王的王子……就算你救了我,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好处……而且,王将军你的武艺也……”
年幼的王子忽然惊慌地住了嘴抬头看他,眼里分明翳着一层水的膜。却自己死死地收住了不许流下,映着近晚的火烧云,在下睫毛上盈出一道金光。
虽然心下明白孩子并无讥讽的意味,王士珍脸上却还是腾地烫了起来。
李尚宫已病困幽宫。身边的宫人与内侍亦只是对她虚应故事,闵妃尚不罢休,想要将她赶出宫廷,而她如果得知李鄯没有死,天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现在因为“壬午兵变”的原因,闵妃下落不明。李鄯这个庶出的王长子,终于可以“死而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