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默然片刻,说道:“臣,心乱如麻。”
“好,好,”慈安赶忙说道,“我不逼你,你慢慢儿想,慢慢儿想。”
过了好一会儿,关卓凡还是没有说话,慈安忍不住了,试探着问了个在心底纠结不休的问题:“你说,‘她’……呃,怎么会……呃,得了这么个毛病呢?”
话一出口,慈安就后悔了,正想着说点儿什么“乱以他语”,只听关卓凡说道:“年深月久,难以究诘。”
“是,是!”慈安赶忙说道,“都是老皇历了,别去翻它了!”
“不过,”关卓凡微微苦笑,“咱们不去翻它,一定有人会去翻它。”
“那……如何是好啊?”慈安惶然说道,“这个毛病,说不定,说不定,呃,说不定也怪不得她……说不定,她也是……从父母那里‘过’的。”
啊?
顿了顿,慈安接着说道:“你不是说,‘杨梅’这个东西,有的时候,‘过’自父母,却一辈子也不会发病的吗?许是,许是……这个‘邪毒’藏得深,‘她’自个儿不晓得,选秀入宫的时候,也没有查出来呢?”
咦,慈安姐姐的这个脑洞,开得着实不小啊,而且,歪打正着,同现代医学的“隐性遗传”、“隔代遗传”神马的,颇有几分契合之处,需要的话,倒不是不可以拿来“借鉴”一下的。
“关键是‘莫可究诘’,”关卓凡说道,“再者说了,即便是‘过’自父母,也不能就说没有责任了。”
“那倒是……”慈安没招了,秀眉紧蹙,“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关卓凡又不说话了。
慈安脑中“灵光”一闪,说道:“要不然……你去一趟天津,当面和她商量一下?”
这个提议,实在匪夷所思,关卓凡不由苦笑了一声,慈安微微愕然:我哪儿说的不对吗?
正在疑惑,关卓凡撩起袍子,跪了下来。
慈安真的是“愕然”了:“哎,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关卓凡没有起身,用一种很苦涩的声音说道:“‘她’固然有错,可是,毕竟是皇上的生母!虽然,圣躬违和,同‘她’不无关系,可是,没有母,焉有子?若没有‘她’诞育今上,七年前,帝嗣便转移到‘小宗’去了——‘她’于社稷,是有功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还有,”关卓凡说道,“底定大乱,重整乾坤,全赖两宫皇太后宵旰勤劳,如今,国家中兴可期,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是,是!”慈安有点儿手足无措,“确实如此!确实如此!”
顿了顿,说道:“你说‘全赖两宫皇太后宵旰勤劳’,其实,折子是‘她’看,主意是‘她’拿,‘她’的功劳,要比我大!”
一边说着,一边疑惑:你这个意思,不就是要“一切照旧”吗?我没有任何意见啊——我方才不是说了吗,“咱们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切照旧?”
可是,“只怕装不了傻”,也是你说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正在纳闷,只听关卓凡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道:“两宫皇太后比肩听政,不分彼此,不过,母后皇太后正位中宫,虽然谦和冲退,但真正的大主意,还是要母后皇太后来拿的。”
听到“正位中宫”四字,慈安不由心中一动。
“万一……昊天不吊,”关卓凡说道,“龙驭上宾,‘她’既咎毁难免,自然人心难服,意旨难行,再行垂帘之事——”
说到这儿,关卓凡轻轻摇了摇头:“就不可能了。”
慈安心头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