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椅子一眼,一步步靠近,绕过椅背,来到前面。
天命君羲和的长相尽收他的眼底——
与“阿盏”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阿盏”看起来二十来岁,浑身上下洋溢着少年气。
眼前的天命君,据命修所说五十来岁,看起来却快六七十,脸上沟壑纵横,衰老模样比之龙宗主更甚,形容枯槁,眼神无光,像个……装了一双玻璃眼的木雕摆件。
天命君受修仙界追捧,有享不尽的丹药法器,四十多岁在命修中算是正当壮年,怎么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戚无忧没能控制住惊讶,面上掠过一抹异色。
蒙尘玻璃似的眼珠忽地转过来,倦怠的视线落到了戚无忧脸上。
被这一双木讷的双眼注视,戚无忧觉得自己的关节也要变得僵硬了。
羲和下坠的嘴角动了动,说道:“老朽已在此恭候兰芳君多时了。”
等他?
讶异之上更添惊奇,戚无忧捕捉到他话语中别样的意味,“天命君知道会是晚辈来登塔?”
羲和笑了笑,肌肉抽动时,像是有人想要单手揉皱一块纸壳,僵硬又不自然,“若是连这点都算不到,老朽这天命君的位子,便要让出去了。”
命修真有这么神奇?
戚无忧道:“天命君算法高深,晚辈敬服,既然天命君早知晚辈要来,能否算出晚辈的来意是什么吗?”
他话里话外多少有些试探的意思。
羲和却不以为忤,和善道:“老朽功夫还不到家,须得兰芳君亲至投掷星珏,但有人——”
有人什么?
戚无忧还想听下去,却见羲和突然眉心颤抖,扶在椅子把手上的手蓦地收紧,手背青筋暴起,声音戛然而止。
“天命君?”戚无忧不明就里。
羲和眉心攒聚,没有出声,静了足有两三分钟,攥住扶手的手才松开。
缓了一会,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道:“‘此行来意’,这便是兰芳君想让老朽占算的?”
“?”
几息之后,戚无忧反应过来,忙道:“自然不是。”
开玩笑,他又没病,通过那个诡异的幻阵来见羲和,怎么可能问这种问题?
他来鹿鸣涧,一为找出幕后黑手,二为解开禁咒。
若羲和就是给他下咒的人,他一踏进鹿鸣涧,就相当于是在裸奔。
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于羲和与此事无关了。
或许是每个前来求卦的人都要历经一番思索,羲和静静看着窗外,没有催促他。
戚无忧考虑许久,绕开禁咒的限制,拐弯抹角地问:“天命君可否为晚辈占算出,当下与晚辈联系最紧密的人是谁?”
都神魂交融了,与他联系最紧密的人只能是下咒者。
羲和从腰间拿下一串乳白色的玉制月牙板,每一枚都是桃核大小,一串共有四枚,以灵线相连。
“请兰芳君投掷星珏。”
戚无忧双手接过月牙板,翻转观察。
月牙板的正反面都刻有无数银点,银点有大有小,如同天上的星子。
原来命修用来算卦的星珏就长这个样子。
就戚无忧所知,命修的算力是以能解读的星珏数量来判定的。
云中城有史以来算力最强的命修就是羲和的师尊拂垢,他用的是五星珏,也就是五块这样的月牙板。
区区几块月牙板便能定三界?
作为一个在书外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戚无忧对此存疑。
但他仍是忐忑地合拢手心晃了晃,一松手,哗啦一声,四枚星珏掉在了太师椅旁边的茶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