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褚心神稍定,长叹一声,说道:“方才公问及洛阳之事,依晚辈看来,自董卓带兵入京后,跋扈无礼,胁迫朝中诸公,洛阳、乃至天下怕是乱之将至矣。”
周异一时沉默无话。
许褚刚从洛阳回来不久,因此周异想着或许许褚知道一些洛阳城中的‘新闻’,才有此一问。事实上他本人从洛阳城里的兄长周崇、周忠处数次得到书信,对洛阳的概况大致有个了解,只是不如许褚知道的多,知道的细。
周异是有入为朝官的想法的,他的祖父周景两次当过太尉一职,在朝中颇有人望,但一则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他祖父周景已病逝多年;二则舒县周氏族里,他是三子,他的兄长周崇才是长子。古人非常看重长幼有序,周景病逝后,他的政治资源、人脉等等都转移到了周崇身上,所以周崇得以承袭爵位,在洛阳为官,而他眼下却不得不待在庐江郡养望以待。
故而周异问许褚洛阳事,也有着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近期去洛阳当官的可能。然而没料到许褚一上来就爆出猛料,叫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交浅言深,是君子的大忌。头一次见面,周异并无意跟许褚说出自己对时局的想法。
周异不想谈,许褚很想谈。
他要在周瑜回来之前留下一个较深的印象,因为此间的谈话不出意外会由周异说给周瑜听。
许褚继而说道:“周公,以晚辈所见所闻,乱之骤起,恐怕亦会波及到本郡来。”
这就有点危言耸听、哗众取宠的意思了。周异心想:洛阳乱得再厉害,董卓再怎么闹腾,如何会波及到远在江淮的庐江郡呢?
不过事关他的家乡,周异也不能在三缄其口,缓缓道:“明府此话怎讲?”
许褚娓娓说道:“不说洛阳,单本州之事,就足够混乱的了。试想如今州中东、西两端皆有蛮人作乱,庐江郡经过陆季宁的治理,现稍好些,会稽方面,无时无刻不再向州府催要兵员、粮草。州府因此压力巨大,此其一;其二,晚辈说的洛阳之乱、天下之乱,实非同寻常也。公可知袁本初?”
周异认真听着,忽见许褚发问,点头道:“袁本初名闻海内,我自然知道。”
许褚又是叹了一声,道:“袁本初执天下士人牛耳,汝阳袁氏为天下士族魁首,而今董卓暴戾京都,若不能驱之,公以为袁本初会如何做?”不等周异回答,许褚继续道:“今从晚辈、张孟卓拜为外郡太守一事便可预见,一旦京都董卓势大,袁本初必会出逃外郡,以外郡之力对抗洛阳中枢。到时候,四方诸侯并起,天下人心惶惶,庐江郡岂能幸免?”
周异再度默然,说到底,他一没有郭嘉、戏忠、曹操、鲍信等等才俊那样高明的见识,在天下士人中不过中人之资,二也没有许褚开挂般的后世见识,张邈名为‘八厨’,出任陈留郡守的事他当然也知道,只是想不到这么深,这么远。
周异一时无话,堂中便忽然安静下来。郭嘉适时出声,说道:“洛阳有乱兆,毕竟还没准确消息传来。周公身怀郡望,不觉得赋闲家中太过可惜么?”
言下之意,周异在家里养望,不但是庐江百姓的损失,也是有坐观局势的嫌疑。其中招揽之意,更是溢于言表。
周异久久难决。许褚等人说得有理有据,出仕郡中非是不可,但许褚......是豪侠出身,今日初见,貌似与寻常武人不同,总归是了解不够深,是以犹豫。再一个,他还是念念不忘想去洛阳,不为自己,也为周瑜。他在洛阳为官后,其子周瑜的仕途就相对更有保障些。虽说周崇是他兄长,可一旦有了好的资源,周崇肯定先考虑自己的子嗣,然后才会想到他这一支。
许褚与郭嘉相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