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潦黑,火把点在栅栏外,看守的卫士比白日要多出两倍。
我抱着干粮站在树下等燕儿姐,过去很久她才出来,眼眶通红,发髻整理得很干净。
出去的办法我想了几种,捏了根树枝在地上比划,她却没在听,我抬起头,她回神,道:“阳儿,燕儿姐也染了役症了。”
我傻了。
她笑了笑:“前天我就知道了。”她将怀里包袱塞来,“我出去外面是害人,耗在里面是等死,莫不如在这求个痛快。阳儿,傻人有傻福,燕儿姐帮你出去之后你快些离开浩尚,否则会被他们找到的,知道吗。”
我不解她说的痛快是何意,正要发问,她猛的转身朝最寂静的右侧栅栏冲去,抬手打翻那些火把,又胡乱跑向左侧。
我呆呆的看着她,她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引了过去,挣扎着大叫:“你们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为什么!别关我,不要关我!”
装疯卖傻,痴言嗔语,哈哈大笑。
风如刺骨的冰锥,她朝我的方向望来,疯癫大叫:“别让我白死!我不想白死啊!”
我攥紧她给我的包袱,往另一边跑去。
翻过漆黑的栅栏,身后传来惨叫,数根长矛刺穿燕儿姐的胸腹,将她高高挑起,抛回了村中。
身子在地上滚了两圈,血衣沾上黄土,她口中吐血,望向我们蹲过的那块角落,弯唇一笑:“好,好……”
我捂住嘴巴哭了,胸腔有股热血缓缓溢出,但不敢哭出一细声响。
几个士兵像街边菜贩那般高声吆喝,不出多久,有人从村子里出来,抬着她的尸体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一切恢复安静,除了地上的大滩鲜血。
我静立许久,转身离开。
包袱里一条小毯。有淡淡的药草和阳光香息,我裹着小毯,沿着荒郊野道往前走,两个时辰后见到一个村落。我在村外供奉的平安祠旁躺下。
夜凉如水,没有星星,银玉似的月盘孤零零的挂着。
我缩在毯下,想要一层一层压下心中思绪,却仍哭了。哭齐大娘,哭燕儿姐,心痛的难受。
第二日,问路到了浩尚,城外长队如龙,审户严格。
我担心秋草,不放心就此离去,找到一个面善的妇人,问她能不能替我去曹府看看秋草回来了没,她摇头拒绝。说这儿去城西至少三个时辰。
我在土墩上坐下,望着密集人影和远处高耸在城门上硕大的“浩尚”二字,想了良久,决定绕临尘江流回去,从那山洞甬道进入浩尚。
还未走下斜坡,我脚步一顿,看到了远处的曲大仁和他的士兵。
黄老头也在,他一见到我,忙狂拉曲大仁:“那,快看!她在那!”
我后退一步。转身就跑,沿着土坡往松石密林奔去。
他们疾快追来:“站住!”
“别跑!”
……
他们追的很快,渐渐逼近,耳边风声呼啸。“嗖嗖”弩箭冲我射来。
肩上猛然一痛,被弩箭射中,强大的气劲将我带摔在地。
我忍痛爬起,刚拔出箭矢,又一支疾射而来,将我的小腿钉在了地上。
“她在前面!快追!”
忍着泪花将将弩箭使劲拔出。我绕着树木兜转,最后被逼置一处崖壁。崖下光线晦暗,能听到淙淙水声,远处有帘湍急的瀑布,水花清澈晶莹,恰好在阳光下,迷了我的眼。
有可怕的噩梦在脑中骤现,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深渊,我后退一步,不敢往下跳,不敢去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