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赤林的地面上,有一家老旧的旅店。这家旅店已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就修好的了。屋顶破了又补,大梁腐了又换,屋子还是那个老样子,幽静、整洁。旅店的主人是一位慈祥的老人,长住在旅店的人也只有一位慈祥的老人。他年事已高,走路一瘸一拐,却又偏喜欢种花,经常用木盒装了赤林中的黑土,洒上花籽,放在藤摇椅旁,陪他一起度过一个一个晴朗的下午。

老人养的花,没有一棵不会抽出芽来,老人很高兴,因此,在床前,在窗柩上,都无一不会放上一盆他所养的花。他喜欢拿着一个笨重的用橡木做成的花洒在他的花圃间走来走去,而非拐杖。老人的花圃又大又茂,里面有几座坟墓。静静的坟茔之上也都插满老人特意种下的花朵。墓碑上的文字已很少有人能懂了,因为那不是人类的语言,墓主人也不是正常的人类。

在旅店的东南边,有一条狭长黑暗的地沟,在地沟的西北角有一条由地面直通向地下的阶梯,阶梯之下有一扇坚固的,用来防水和强盗的石门。

那里几乎没有光,在狭窄的黑暗中充斥着一桩桩不为外人所知的交易。那里住着数以千计的一个奇特的人种,他们身材大多不高,皮肤因长久见不到阳光而变得松弛苍白,亦因长久见不到阳光而变得沾满霉渍。他们有着自己的语言,与其他人类的语言绝不相通——当然,也没有人会认为那是一门人类的语言。他们用这门语言来交易,在他们的生活里,最重要的部分,也是交易。在地沟两旁,拥挤着数百家狭仄的店铺,他们在店铺里售卖着各种各样奇异的动物与植物以及一些经过粗加工的生活必需品,偶尔也会有一两件精致的艺术品。这里唯一流通的货币是一些叫“Tu”的圆铜块,然而每一块都因沾满当地人油腻的指纹而早就失去了它们原有的光辉。地沟里的人从不只生活在这里,由他们一代一代开凿出的数以万计的地道以地沟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几乎已经到达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从地道中走出,到世界里寻找所有可以转换为“Tu”的商品,最后带至地沟中叫卖。他们发明的列车不分日夜地匍匐在黑暗的地道中,将各种商品拖运至地沟深处。他们的手上沾满了柴油味、汗腥味及霉菌腐臭的味道,但对他们而言,那就是他们的生活。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将这条长沟叫做“蚁廊”,那家旅店和蚁廊的故事,在时间镇孩子们的心中,往往要比一些奇花异兽更能吸引人,这是大人们怎么也想不通的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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