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收税,并用鱼叉刺死水蝎子的事供认不讳。乞求早日行刑,免得皮肉受苦!
他的突然翻供使孙蕙陷入尴尬之中。王霸、庞解却抓住了把柄,联手向孙蕙疯狂反扑!
王霸一跳多高,指着孙蕙的鼻尖大喊大叫:“姓孙的,你压根就是被假钦差撮上台的赝品,有什么资格为死囚翻案?索知县是总督大人派来的好官,清正廉明、铁面无私,他判决的案子都是板上钉钉的铁案,任何人也休想翻掉!而姓蒲的却冒天下之大不违,盗取官服尚方宝剑,假扮钦差,来宝应搞了个偷梁换柱!将索知县关入大牢。你们犯了弥天大罪,不思悔改,反而打着“昭雪冤案”的幌子铲除异己、陷害良吏!实话告诉你们,我王某人和秦师爷都是总督大人的心腹,早将你们的罪恶密上报南京,等索大人来收拾你们吧!”说完,冷笑一声:“哼!”扬长而去。
孙蕙气得脸色铁青,半晌没说出话来,只得宣布退堂。
王五此刻才明白孙大人让他和两个仇人对簿公堂的良苦用心,自己刚才翻供完全是由于一时误会,错怪了大人的一番好意!后悔不及,扑通跪在孙蕙面前,泣不成声地说:“大人,我错怪您了,我向您赔罪!不过,我提醒大人,要查明事实真象,必须让鱼市饭铺的老板开口说话。那天,他亲眼目睹了事件全部过程,他是螃蟹、王霸坐地分赃的窝主,当然也喝点残汤啃些剩骨,要他开口很不容易,最好是让蒲先生去开导他上堂做证……”
一番话说得孙蕙恍然大悟:他没有因为老人突然翻供给他带来尴尬而责怪他,而是紧紧攥住老人锁在枷上的双手,含泪致谢,告诉老人,他的冤屈一定能查明昭雪,让老人暂回牢房等待,并嘱咐狱卒除去他的刑具。回家匆匆吃了晚饭,去找蒲松龄议事。
蒲松龄搬出县衙后,住在城郊一片竹林里。那里有处幽雅的别墅,据说是位致仕高官的静养之所,老人故去后,儿孙们贪图都市繁华,没人愿意去住,天长日久,成了流民乞丐的天堂,虽然楼阁厅堂的门都被铁将军把守着,然而廊檐、过道乃至茅厕都是这群人的理想公寓。这些饿人,没有当年主人的雅兴:把宅院里里外外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他们肆无忌惮地把破烂衣衫随处晾晒、废物随地乱扔,弄得狼藉满地,污秽臭气熏人,把好好一幢别墅作践成了垃圾场!
为此,主人贴出告示:哪位仁人君子愿去此宅居住,保护竹林、房产,不仅不收租赁费,还愿资助些钱钞。
然而,这样的优惠条款还是没有人应招,原因是:有钱、有势的人都有自己的豪宅大院,一般平民百姓身单势孤,根本没办法赶走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浪者。
先生下乡行医看了告示,毅然去找主人。主人早闻先生大名,欣然答应。先生坦诚地向主人承诺:别墅中的一草一木如有损坏,按价赔偿!
上弦月银钩似的挂在黒黝黝的天幕上,熠熠清光从街树枝叶间筛洒下来,斑驳游移,路面像铺了一层随风飘动的印花布。
孙蕙踏着月光出了东门,弯上了通往竹林深处的甬路,高大茂密的丛竹遮住了月光,路变得幽暗而深邃,望去像深不可测的邃洞。夜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声响,不知什么鸟儿被他的脚步声惊起,鸣呌一声,扑棱棱飞向夜空。
孙蕙心中一惊,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冷不防,有人从背后把一件长衫披在他肩上,回头一看,是小李子,他稚气地埋怨主人:“大人怎么不声不响地出来?夫人怕您着凉,叫我送了这夹袍来。——哎,大人,先生搬家时神不知鬼不觉,你怎么知道他住进了这片竹林里?”
“还问我?那你呢?”
“先生搬家时,提着东西走出鹤轩,曾无限感慨地吟了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