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炉燃起,添茶叶入泉水,不多时,茶香四溢。
抬眼间,看见帐子那头,墨弦立在沙盘前凝思,叶采蘩站在身侧。以往只觉着她文采一流,举止高华清傲。如今看她娴熟地推演阵法,眉宇间竟透出杀伐决断勃勃英姿。墨弦时而与她低声交谈,二人之间说不出的默契。
茶汤从小炉里溢出些许,浇在炭上,嗤嗤有声,她方回过神。急忙斟了茶,置于托盘上,送到二人面前。采蘩接过茶盏,递给墨弦。他边瞧那沙盘布阵,边顺手接过,抿了一口,不觉抬眼望向那侍女。
采蘩见他已瞧了那侍女两回,不觉也回身打量一番,容貌普通而陌生,遂出声道:“你退下吧。”
青羽急忙退出帐外,长舒一口气。
只这么一会儿,又觉得胸闷的厉害,仿佛什么堵在心中,困顿难出。
正欲提步离开,夜色中看见一名兵士,形色匆匆从身边经过,直入了墨弦帐中。她此刻五识早已胜于常人,听得那士兵奏报,刺探南军的左翊卫已准备妥当……片刻见采蘩退出帐来,立在帐外仿佛思索一番,方匆匆离去,不多时那兵士也执了令旗出帐离去。
青羽远望驻营左翼似有动静,很快又恢复平静。正待离去,听见身后他的声音,“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她知他阻着自己前去探看,只能提步随他入帐。
二人对坐,他为她斟了茶,茶汤清亮馥郁。
“你知道云栖在哪里的,对么?”她忽而抬头问他。
他把茶盏放下,“有些事情,除了看着守着,却不可去改变它。”
“为什么?”她坐直了身子,“如果可以救人性命挽回错误,为什么不能改变?哪怕能减少一些伤害。”
他看着她眸中陌生的情绪,许久方道,“若是会带来更多的伤害呢?”
她一怔,垂首望着案上空荡荡的茶盏,觉得仅剩的一些气力都没了。
他沉默了很久,“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她回想了着过去的一段日子,遇到了一些人一些事,而自己也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继续沉默着。
“我本不该让你离开山里……”他忽然出声,仿佛自言自语。他抬眼看着她,“现在还不晚,你跟我回去。以前的事情,且都忘了。外面的这些,不是你能应付的,你也不需要独自面对。”
她慢慢将视线移到他的面上,“我已经习惯了。”
他面上有一瞬间的怒色,很快消失不见,“这么做对你益处最大,你……”
她头一次打断他,“我做不到。”
有人掀帘而入,长亭已卸了盔甲,换回寻常的长袍,见他二人相对而坐,短暂的沉默,“探南营的左翊还未回来。”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墨弦眉头轻皱,“该回来了。”
忽又有人疾步而来,扑入帐中,三人同时起身。一位军士浑身是血,怀间一人手臂软软垂在身侧。“我等奉命探营,叶姑娘尾随在后,被伏击的南营重伤……”
墨弦急忙接过她,置于榻上,长亭上前查验伤口,许久缓缓道:“后脊箭伤,怕是......”
墨弦转向那军士,“可告知叶大人?”
那军士回道:“叶大人连夜回京,已派人送了加急军函。文将军正与参将们密谈,只能将叶姑娘送到这里。”墨弦挥手示意他退下,回身到了榻前。
叶采蘩悠悠转醒,眼前墨弦眉间紧蹙,“采蘩,你这是何苦?”
采蘩勉强微笑道,“只是想为你……分担一二……罢了。这样,你终于可以认真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