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泽,扑在白色的枕头上,像黑色的海藻,弯弯曲曲。
他垂下眼眸,手指颤抖地伸出去,抚她的下巴,脸颊,鬓边。
另一只手很轻的,钻进被子里,不敢动,只怕挪了她身上的管子,小心翼翼终于虚空的罩在了她的肚子上。
他的头垂得更低。
七尺男儿,顶天立地,眼泪掉下来那么猝不及防,他甚至不曾察觉。
只知道流泪的滋味是这般,酸楚得他的心像被她惯来嚣张的手指轻轻握住,那种疼痛的触动,都来自她。
他喘了一口,艰难的调整坐姿,望了眼自己的左腿,又呆呆地看了会儿她的脸,最后视线落到她的肚子上。
抹一下脸,他吸了口气,拎着她无温的手指头,轻轻的玩。
“你挟持阿兵返航,一个人去了秦穆青那里时,我真的恨透了你。”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我咬牙切齿到那个地步。”
“我拼命撑住了一口气,就是想拽巴巴地来到你面前,指着你鼻子告诉你,回去再收拾你!”
“有孩子了,我舍不得收拾你了。”
……
“席子琳。醒来吧。不管你呆了傻了瘫了,老子照顾你一辈子。”
他把脸埋到她的手指头里,一把一把,牢牢攥住:“还要听什么?……不会说好听的,嫁给我,给我生孩子。”
……
“我他妈也爱你。”
静静地,睡着,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
和纪遇南郑重商量过,最后又征得了席城的同意。
她肚子里的孩子继续观察情况,而她脑颅治疗的药物,渐渐地减少,换成对胎儿无伤害的特殊进口药物。
这就可能意味着,她的苏醒更加遥遥无期。
走下去是一个死局,她不醒来,肚子里的孩子最终发育顶多撑到七个月,胎死腹中。
当然也有先前的奇迹,昏迷的植物人成功产子的特例。
秦穆之攥着一口气,没有任何功夫自暴自弃,第二十五天,开始上半身的复健治疗。
医生说左腿将来可能无法再用力。
这是一个多大的打击,所有人都当是个忌讳,从来不提。
他却十分冷静,如今别所求,只盼那女人早日醒来,作为交换,上天剥夺他继续当特工的资本,他认了。
从前不觉得,三十四岁这一年,一夕之间突然明白,事业再蒸蒸日上,枕畔无人并肩,也是空荡。
他在尽最大努力,不让自己变成一个跛子,某日她醒来,他在她眼里,仍旧是意气风发。
……**……
泡在复健室的时间和陪她的时间均分。
席子琳醒来太出人意料,之前没有任何征兆,譬如监护仪数据的波动,手指轻微的掸动,一丝一毫的迹象都没有。
所以那一天,秦穆之没有第一时间见证她醒来的瞬间。
他砸复健室挥汗如雨,阿威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吆喝,二小姐,二小姐醒了。
他木了足足半分钟,反应过来,手里的哑铃差点砸到了旁边的病人,肌肉一下子抽了筋。
阿威又笑脸又白,“秦先生你没事吧?”
他怎么没事。
她醒了,孩子一个来月了,母子平安,他怎么没事?
世间所有的幸福一下子砸到头顶,他险些没出息的晕菜过去。
口吃都不清晰,“阿、阿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