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你的声音太细了,我听不见。”
姚大狗说:“我说,我还得种钱呢。”
村人说:“听见了听见了,你的脸最近好像白了不少呀,我看着刺眼哩。”
姚大狗说:“最近光顾着种钱了,没出过门,晒不着日头脸也就白了。”
村人说:“种钱是大事,不能耽搁了,你快忙去。”
姚大狗撑着门框走出屋子,一步一步挪动着,从屋里走到田地里像走了一年。
他来到那片暗红色的田地前,大口大口喘着,再撑不住无力的双腿,一把瘫坐到了地上,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发现瓷碗里本就少得可怜的血,在刚刚又洒掉了许多。
昏昏沉沉的脑袋已经没有心疼的气力,他又想睡觉了,可在睡觉以前,无论如何也得先让银币把饭吃饱,他就端着瓷碗,把碗里仅剩的血倒了下去。
血缓缓慢慢滴落着,又缓缓慢慢渗进泥土里,暗红的颜色更深了,透着微微的亮,他那苍白的脸总算有了浅浅的笑。
他想回屋睡觉了,可这时候,有一道沙沙声在他耳边响起来,声音里夹带着欢畅,他知道,这是银币吃饱了饭在叫唤呢。
它的芽是不是该冒出土了?那芽真的是绿色的?
他的精神变好了一些,不想睡觉了,想看看银币长出来的芽了。
他突然觉得身上有了无穷尽的气力,就蹭一下站起来,脚不软了,踩在地上稳稳当当,他很高兴,跑进屋子,拿着铁锨又跑了出来。
铁锨在刚刚浇了血,湿淋淋暗沉沉的土地上翻动起来,他的动作轻轻柔柔,生怕一不小心把银币长出来的嫩芽给砍了。
越是往下翻着,他的脸色就越是苍白,挂着深深厚厚的茫然,不应该啊,这都往下翻有一尺深了,为什么还没看见银币长出来的芽?
一边茫然着,他又一边往下翻着,因着焦虑和不安,动作不再像一开始那般轻柔,每一锨下去都会传出嚓的一声响。
他的脸急出了汗,可在这时,忽然有‘铛’的声响从挖开的田地里炸起来,清脆明亮。
他停下了挥动铁锨的手,呆呆愣愣的目光落在挖开的田地里,那里躺着一块圆滚滚的东西,被红色的泥裹着,正散着不易察觉的亮。
他把铁锨扔在一旁,蹲下身子,把那东西拿在手上,扫开裹住的泥,发现这是一块银币,红色的银币。
银币上面没有绿色的芽,也没有银色的芽。
他的手颤起来,身子也跟着颤起来,他不明白,自己每天都把血浇到银币上,把田地都浇红了,可银币为什么还是长不出芽来?
他觉着身上无穷尽的气力没了,一个不稳又瘫坐到地上,他不想再想了,他又累了,又想回屋睡觉了,可因着那无穷尽的气力没了,他就站不起来了。
他在暗红色的田地边上挣扎着,可这一次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想爬回屋子也爬不动了,身子也就瘫坐在地上晃悠着,接着他就倒了下去。
银币从他手里滑了下来,落在黄土上发出轻轻一声响,往前弹动两下,就又掉进那个暗红色的坑里,在坑里转了几圈,就静静躺在那儿了。
姚大狗躺在田地上,高高远远的天空泛着白,他的脑袋越来越昏沉了,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朦朦胧胧像罩着一层薄薄的纱。
在这片朦胧里,他看见有块银币长出了嫩绿嫩绿的芽,嫩芽很快长成了高高大大的树,树上结满了银币,闪闪发着亮亮的光。
他笑了,他睡了。
...
日光洒下来,驱不散冷冷的寒意,却散着令人舒适的淡淡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