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急召我们回朝,恐怕也是察觉到了什么。”谢危合上账本,“但公主若此时回朝,漠北必然卷土重来,而那些流民......"他没有说完,目光却落在帐外熟睡的士兵脸上,他们大多不过十六七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萧清欢忽然想起母妃临终前的话:”欢儿,你要记住,这天下最锋利的剑,不是握在手里的那把,而是藏在人心深处的正义。"她转身拿起案头的议和书,笔尖在"联姻"二字上停顿片刻,忽然重重划去,改为"通商互市,赈济流民"。
"沈砚!"她高声唤来亲卫,"明日一早,派使者去漠北,就说我萧清欢愿以十年通商之利,换漠北永不犯境。另外......"她顿了顿,"给太子写信,就说潼关战事未稳,我要再留三月。"
谢危看着她决绝的神情,忽然轻笑一声:"公主可知道,这样做等于抗旨?"萧清欢转头看他,月光透过帐帘落在她眉间,像是镀了一层银霜:“比起抗旨,我更怕辜负这十万禁军,还有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窗外,雄鸡开始报晓。萧清欢走到帐外,看着天边渐亮的启明星,忽然想起儿时在宫中看的那场皮影戏——戏里的女将替父出征,最终却被奸臣所害。她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剑鞘上”止戈"二字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或许,真正的止戈,从来不是靠刀剑,而是让百姓不再流离,让战火不再燃起。她握紧剑柄,心中已有了决断:这一战,她要为的不是皇权争斗,而是这万里山河,和这山河里的每一个人。
潼关的春风裹挟着沙砾掠过辕门大旗,萧清欢望着"楚"字旗边缘被磨破的毛边,忽然想起拓拔兰图雅那句"旗破可缝,心裂难补”。三日前她抗旨的消息传回长安,楚翎的第二道密旨到得比风沙还急:“若执意留边,军饷减半。"
"公主,漠北使者求见。”沈砚掀开帐帘时,目光在她案头的半块玉佩上停留一瞬。萧清欢将玉佩收入锦囊,指尖触到前日谢危悄悄塞给她的琉璃平安扣——那是他母族的遗物,雕工比漠北的弯刀还要细腻。
拓拔兰图走进帐中时未着胡服,一袭素白襦裙竟比大楚贵女更显端庄。她腰间悬着的银刀却刻着漠北狼首,与萧清欢的"止戈"剑形成微妙对峙。“萧将军果然如传闻中......"她抬手抚过帐中挂着的《潼关布防图》,”敢在刀尖上跳舞。"
萧清欢示意婢女上茶,注意到兰图指尖在茶盏上轻点三下——这是她们前日密信中约好的暗号。“听说漠北的雪狼最近常往南跑?”她轻轻转动茶盏,露出底部刻着的"通商"二字。兰图嘴角微扬:"雪狼要找的,是藏在沙地里的盐矿。"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在茶香中蔓延。三日前萧清欢修改议和条款时,特意在通商清单里加了"盐铁互市",看似让步,实则暗合兰图推翻沈如铁的计划——漠北贵族早已不满沈如铁垄断盐铁,而大楚的铁器,正是兰图拉拢部族的关键。
"这是沈如铁与李崇通商的最新账本。“兰图从袖中取出羊皮卷,边缘还带着漠北特有的熏香味,”上个月他们换了新的密语,‘羊毛’指铁器,‘羊奶’指硫磺......"她忽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听说萧将军的轮椅谋士,前朝时曾是破译密语的高手?"
萧清欢指尖一颤,茶盏险些翻倒。谢危的身世她一直隐约知晓——前朝丞相嫡子,因替父顶罪被废去刑部官职。但乌兰图雅竟能查到这些,说明漠北细作早已渗透到大楚朝堂深处。
"公主可知,李崇的义子近日娶了个漠北小妾?“兰图拨弄着茶盏里的茶叶,”那女子的陪嫁箱里,装着能让人发疯的药粉。“她忽然按住萧清欢的手背,力道大得惊人,”三日后,沈如铁会派使者去京城‘联婚’,明面上是大楚太子与我这个漠北公主联姻,实则......"
帐外突然传来轮椅转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