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卫雁落难,这母女俩就活了心,以为自己景况再不好,怎么也比那家破人亡无依无靠的罪臣之女强。谁知后来卫雁没进门,徐玉钦竟娶进了郑家嫡女这么一尊大佛!自知跟人家比不了,她们便退而求其次,一再暗示,愿做个贵妾……
冯氏十分为难。一边是自己亲姐姐亲外甥女,拒绝得太硬气,怕伤了她们脸面。再说,文茜那孩子,论样貌性格,倒也合她心意。可自己儿子娶了这样的高门贵女,才抬进门来,就纳贵妾,那不是打人家郑家的脸吗?最重要的是,自己那儿子,分明对文茜毫无情意……
可是话却不能说得太明,冯氏只能苦笑着跟吴夫人打太极:“文茜这样的好闺女,嫁那些寻常宦吏之家只怕都委屈了,如何能与人当妾?贵妾再好听,也是个妾。姐姐别错了心思,误了孩子终身。待我这几天再跟老大媳妇打听打听,看看她族里还有没有合适的兄弟……”
老大媳妇,就是泾阳侯世子夫人梁氏,两湖总督府出身,吴文茜这个情况,能嫁进那样人家的话,岂止是高攀?可吴夫人却根本不当回事,抹着眼泪道:“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又离她那个狠心爹爹所在的川蜀那么近……她爹爹若要认她回去,可不叫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在京城,至少还有妹妹你给我作伴,妹妹,难道真就没有旁的法子了?要不……”
眼看她就要捅破那层窗户纸,把玉钦的名字说出来,冯氏赶忙岔过话题,“姐姐,你别想那么多,文茜的事,我跟你一样上心。也是,京城这么大,还怕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待会新媳妇要来请安了,我这还没对完账,您在这坐会儿,我把剩下的对好了,等新媳妇过来,咱们一起用饭。”
吴夫人生生咽回已到了嘴边的话,换上一副不情愿的表情道:“谁家新媳妇起这么晚?婆母都算了半上午账了她才过来请安?”
冯氏也不恼,对吴夫人眨眨眼道,“小两口正是腻歪的时候,来得晚些有什么关系?别说她刚嫁进来我得加倍体恤,就是老大媳妇,我也没让她天天来立规矩。”
吴夫人叹了口气:“就你好性儿……”若非妹妹这个软和的个性,只怕自己还不会这么愿意女儿嫁进来,这样的婆母同时又是姨母,女儿嫁进来只会享福,永远受不了委屈……
盛夏的阳光铺满整个院落,徐府处处洋溢着一派和乐气息。而外书房内与祖父对弈的徐玉钦,却是一脸阴郁,镇日不见笑容。他举手落了一子,忽道,“祖父,我得去一趟阳城。”
身穿水粉色丝绸寝衣的郑紫歆此时已散了发,百无聊赖地坐在妆台前望着冰儿等人忙碌的身影,情绪颇为低落。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去,见徐玉钦额角湿发上滴着水珠,穿着霜白色袖口绣有淡紫枝叶纹样的中衣从屏风后走出来。她迎上去,抹了抹他的额角,嘟着嘴道:“夫君,一定要去么?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嫁入徐府有几天了,仍是无法习惯。徐家人待她再好再宠她,也不比从前在郑府那般自由自在。尤其是她顶着那才女的头衔,少不得要做出一副名门淑女的仪范……若是徐玉钦不在身边,恐怕日子就更加无趣,甚至可称得上难熬了……
徐玉钦在她头上抚了抚,越过她走向稍间,对冰儿道:“那件冬衣不要带,厚披风也不要,只带两件现穿的换洗衣物就够了。”
回身看向郑紫歆:“我不过去个两三天,去把你大哥和三哥接回来。”
郑紫歆眸光一闪,喜悦道:“原来……你是为了我才要出这趟门?我不过随口抱怨一句,他们没回来参加我的婚仪,你就……你就……”
徐玉钦陡然将她一扯,带入怀中,横抱起来向里间走去,同时吩咐屋内忙碌的侍女们,“都出去,过会儿再来收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