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放置嫁妆的房间摆满漆木鎏金的箱子，里面放着挂轴，画卷，精巧的香炉和上好的茶道用具，还有女子洗漱梳妆的用品。墨黑的漆器贴着金银的薄片，里面装着许多分开的玉石，玉石上绘着美丽的花纹，找到相应的另一半合在一起，就能拼凑出完整的图案。
交换装着玉石的漆盒是许也城的结婚仪式中必不可少的一环，象征着夫妻二人结为一体，永不分离。
常羲在那个漆盒面前坐了很久，玉石的表面光滑细腻，在烛光中流淌着珍珠般的光芒。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她早就明白。
“咔哒”一声，两枚玉石完美地贴合在了一起。
夜色还很漫长，玉石成双成对，在红色的绸布上慢慢铺开，直到最后一对玉石也合在了一起，忽然“啪嗒”一声，晶莹剔透的玉石溅落水珠，无声地沿着细腻的纹路滑落下来，滴在绘着花纹的漆盒上。
漆木鎏金的嫁妆上绘满吉祥的图纹，桃花画得尤其生动，繁丽的花枝点缀着流动的金云，祝福的含义不言而喻。
烛火摇动起来，缭乱的光影被寒风一压，室内忽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常羲没有回头，声音冷淡：“滚出去。”
月色被乌云隐藏，光芒无法触及的角落里，修长的身影缓慢地从阴影中浮现出来。
奉无的嗓音阴柔舒缓，滑腻如毒蛇鳞片：“故人重逢，怎么，你不该高兴么？”
他们算哪门子的故人，随时随地互相想取对方性命的仇人还差不多。
常羲放下玉石，合上漆盒的盖子，微微侧身看着他衣袍的一角，冷冷地低声道：“出去。”
奉无低笑一声：“你不必那么警惕，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是的，我可以帮你实现愿……”
话音未落，青色的光影一闪，烛火倏然熄灭，巨大凶猛的力道袭来，那个傀儡身形一折，被暴烈的妖力掼起，狠狠摔到庭院外面的空地上。
奉无落地一滚，瘦削的身影倏地扭曲拱起，曳地的白袍底下忽然钻出无数条蛇身，穿过层层黑暗的夜色朝常羲的方向张着血盆大口奔涌而来，隐藏在地底下的树根破土而出，化成锋利的尖刺，瞬间刺穿了丑陋扭曲的蛇类。
奉无的傀儡往后一跃避开朝他砸来的妖力，身形诡异而迅捷地在树根之间灵活穿梭。
常羲听见他哼笑出声：“那么，我可以认为我们之间的交涉破裂了吗？”
“从一开始就没有交涉这种东西。”
妖力扯住反反复复再生的蛇类向两侧狠狠一撕，碎掉的蛇身纷纷扬扬地砸落下来，密密麻麻的树根织成交错的牢笼，常羲总算抓到空隙，恶狠狠地将那个身影往地上一砸一按。
“哦？”
奉无的声音没有变化，月色照亮他苍白的下颌，他弯了弯嘴角，好像此时被常羲强制禁锢住的人不是他一样，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就这么打算将他拱手让人了？”
常羲手下的力道顿了一下，冷冷看着面容嘲讽的妖怪，声音之中隐隐含着微不可察的怒意：“人不是东西，他从来就不属于我。”
“但是他可以属于你。”
妖怪的声音在常羲耳边蛊惑着，奉无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不爱你，但他也不爱那个陌生的人类女人。”
“如果不是你……”
奉无意味深长地看着上方冷冷瞪视着自己的常羲，用仅仅两个人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道：“这些年，他早就被妖怪蚕食殆尽。”
下凡历劫的上神之躯，可是无数妖怪眼中万年难得一遇的补品呢。
“……”
温柔良善的少城主根本就不懂爱为何物，他为家族而生，也会为家族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