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后,裴敬突袭东宫,控制权便又到了神武军的手中。东宫内虽然不见神武军士卒的影子,但李亨却时刻能感受到,这座宫苑已经不再他的掌控之中。
陈玄礼被关在了东宫前堂的廨房内,李亨在众人的拱卫下推门而入。
只见这位须发已经皆白的大将军闭目正襟危坐,在听到门外的动静后,身子稍稍一颤,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淡淡的问道:“如何?还不死心?某只有一句话奉劝诸位,早早放下兵器,向天子请罪,或许还能有一线机会,使得家族不至于与子同亡。”
秦晋冷笑一声。
“大将军难道以为天子还能力挽狂澜吗?”
陈玄礼反唇相讥:“乱臣贼子大唐忠贞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与秦晋并肩而立的太子闻言之后,脸上显出一丝尴尬神色,就在今夜之前,他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对天子刀兵相向的一天,让他觉得更为不可思议的是,此刻的自己竟然还在劝说天子的第一亲信倒戈相向。
还未开口就先堕了气势,秦晋看在眼里,却也不奇怪,李亨为人较为厚道,能够闻之赧颜,正说明了他不是那种辣手无情的人。
“乱臣贼子?”秦晋先是反问了一句,继而又无比凄然的连笑了三声。“究竟谁是乱臣贼子?难道大将军就是忠臣了?天子老迈昏聩,听信谗言蛊惑,掀起‘厌胜射偶’大案,在长安城中乱抓无辜,奸佞小人趁机携私报复,意欲加害太子。大将军难道就看不出这腥风血雨中的邪气吗?若大将军果真是忠臣,难到就以袖手旁观,明哲保身的态度向天子尽忠吗?真真可笑至极。就在今天下午,难道不是大将军与杨国忠密谋了如何构陷秦某吗?还敢觍颜自称忠臣?”
秦晋的一番话说下来,陈玄礼立即就变了颜色。秦晋说的没错,他奉行的的确是明哲保身之道,但也从未认为这么做便不是忠臣了,至少他自问对天子是忠心可鉴日月的。
然则,秦晋很快又撕下了他最后的这块遮羞布。
“大将军忝居高位而尸位素餐,纵容奸贼祸乱朝廷,而不能出面震慑朝纲,眼见着天子为奸人所惑,又不站出来对天子加以规劝。以秦某看来,这等行径实在是大奸似忠,祸国帮凶!”
廨房中的气氛陡而凝固,陈玄礼猛然睁开眼睛,怒视着秦晋,他对天子忠心耿耿五十余载,还是头一次被人当面指责大奸似忠。
随之,陈玄礼发现了与秦晋并肩而立的太子李亨,而李亨看向他的目光中似乎也有一丝鄙夷忽闪而过。
顿时之间,陈玄礼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挫伤,他可以在秦晋的威逼利诱面前岿然不动,也可以忍受成为阶下囚的羞辱,但是,秦晋的话恰如一柄利剪,将他的遮羞布彻底撕开,他只觉得自己仿佛一丝不挂的被展览于人前,无地自容。
秦晋说的都没错,他的确在多数时候明哲保身,从来不干涉朝中权臣的事务,更不会对天子指手画脚。到头来,这些自保的行为手段,在秦晋的嘴里都成了大奸似忠的罪过。可是,他有的选择吗?
陈玄礼真想揪着秦晋的领子与他好好说道一番!他根本就没得选择,如果不是对权臣的事务不闻不问,如果不是对天子的决定唯唯诺诺,恐怕他早就和王毛仲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了,更遑论今时今日的地位。
但这些话他说得出口吗?当然说不出口,自古以来忠臣便当以死相谏,似这等苟且自保的心思行径,怎么有脸自称是忠臣?
骤然间,陈玄礼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下了花白的头颅。
李亨发觉时机成熟,便趁势说道:
“中郎将之言有失偏颇,大将军从龙之时,悍不畏死,立下不世功勋,现